第二十三回柳青竹坦白过往身世
作者:
醍醐灌顶 更新:2025-01-28 12:41 字数:2618
“雨停......”
柳青竹身处一片迷雾中,恍惚间闻声有人喊她,身体下意识地转过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她正感到迷茫,忽地一双手从后攀住了她的肩,像藤蔓一般绕到她的身前,扎根、收紧,逼得她喘不过气。
“雨停......”
濒临窒息之时,她又听见了那道声音,而那些隐没她的黑雾瞬间消散,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如擂鼓,空荡的竹林中都能听见她喘息的回声。
雾气散开,双眼渐渐清明,柳青竹冷汗淋漓,抬眼望去,只见声音所源处立着一株高耸的青竹,而青竹前,站着她朝思暮想,却始终不肯出现在梦里的人。
柳青竹的身体变得年幼,眼眶也渐渐红了,她忍住哽咽的声音,迈腿跑过去,风带着呜咽的声音呼呼地刮过她的耳边,前方越来越敞亮,母亲的身影也越来越近。
泪水划过眼角,混淆在身后的虚无里。就在指尖触碰母亲衣角之际,柳青竹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抬眼时,青竹没有了,母亲也不在了。
脖子沉重得抬不起头,面前的地砖上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刀身泛着凛冽的冷光,火盆炙烤着湿透的身体,她迷惘地,伸出手......
指尖触及一片冰凉,柳青竹猛然惊醒,松散的中衣后布满了汗渍,她低头看着手中之物,竟是一只玉箫,是长公主形影不离的物件,再偏眸看去,长公主已经不在身侧.
她放下玉箫,想起梦中的那把匕首,讷讷地吐出一个名字:“柳花莺......”
柳青竹再也无法入眠,于是下了床,批好外衣,推开殿门,看见守殿的女使靠着柱子睡着了。她轻轻地关上门,朝花园走去。
月光无寒暑,洒在她的身上,却换了一体的寒。她想了许多事,当下的,以后的,唯独不敢回忆往昔。
这纷飞的的思绪在隐秘的谈话声响起后被打断了。
“娘娘要的药材都备好吗?”
是姬秋雨的声音,柳青竹动作一顿,她改变步履,悄悄躲在一颗丛林后,只见寒月和长公主面对面地站在亭廊下。
寒月答道:“都备好了。”
姬秋雨淡淡地“嗯”了一声,寒月思忖片刻,问道:“殿下,如今官家已久不入后宫,天不公还需掺进去吗?”
听见“天不公”,柳青竹猝然瞪大了双眼。“天不公”是一味药材的俗语,是致使男子肾阳衰竭之物,换作一般人是听不懂的,但柳青竹幼时被父亲逼着读了段日子的医书。
姬秋雨瞥了寒月一眼,冷冷道:“防患于未然,照旧办吧。”
哪个娘娘?怕也只有那一位皇后娘娘了,“天不公”作何用?莫不是给官家用!?
柳青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直冒汗。宫中男子除了阉人那就只有官家了,这姬秋雨真有这包天的胆子?柳青竹飞速思考着,咬紧了下唇。难怪自官家娶新后起,再无子嗣。
柳青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再听下去,脑袋就要垂危了,于是她轻轻挪动着步子,准备开溜,奈何老天无眼,她好死不死地踩断了一颗枯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
这声脆响在寂静地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楚,寒月神色一凛,和姬秋雨对了眼神,而姬秋雨只是用余光扫了那处一眼,平静地摇了摇头,似乎早就发现了那人的存在。
柳青竹趁着这个空隙连忙逃走,在石阶上不停狂奔着,独自消化着方才两人的谈话。回殿的路不过百余步,柳青竹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了,正准备踏入门槛回去装睡,而守殿的女使好巧不巧地醒了,见她回来,睡眼惺忪地问她方才去哪了。
柳青竹绝望地闭上了眼。
寒月退下后,姬秋雨独自回殿。还在离灵隐殿的不远处,长公主瞧见殿内已然亮起烛火,仿佛在等着她回来。姬秋雨冷笑一声,迈步走过去。
守殿的女使见她回来,也不敢多问,毕恭毕敬地打开门,弯着腰等她进去。屋内的烛火映入眼帘,柳青竹跪在殿中央,裙摆卧躺在地砖上,像一朵绽开的雏菊。
姬秋雨不咸不淡地扫了一旁的女使,女使后背直冒冷汗,识相地将门带上。
柳青竹缓缓抬起头,额角挂着细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见长公主逐步走近,她连忙磕了一个头,道:“殿下。”
姬秋雨面色不改,步履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匍匐着的女人,冷声道:“抬起头来。”
话落,柳青竹徐徐地抬起脸来,额上显然一道青紫。姬秋雨平静地看着她,问道:“怕死吗?”
柳青竹咬紧银牙,双手攥紧了裙边。姬秋雨的神色埋没在晦暗之中,两人对视半响,长公主抬脚绕过了她,坐在了殿西的太师椅上,不疾不徐地端起来案几上的茶盏。
半夜冗长,茗茶微凉,姬秋雨浅浅抿了一口,也不拿正眼瞧着跪在堂下的女人,冷然道:“给本宫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柳青竹深深吐了口气,用指节抹去滴落下的汗珠,拿出提前备好的说辞:“我原是扬州宫家的四姑娘,名叫宫雨停。”
姬秋雨吐出茶叶籽,淡淡道:“扬州宫家?不曾听闻。”
柳青竹思索一阵,补充道:“我父亲是医蛊圣手,宫回春。”
提起这个名字,姬秋雨停住了动作,双眸朝她扫了过去,柳青竹顶着压力和她相视。良久,姬秋雨寒声道:“我好像记得,医蛊圣手因私营盐场,得了个满门抄斩。”
柳青竹额角的青筋一股一股地跳,她勾起一个苍白的笑,道:“我侥幸逃了出来。整个宫家一百叁十九口人,只活了我一个。”
“你将这个告与我,”姬秋雨放下茶杯,看着她道,“是要将你好不容易苟活的一条命,再次交出来吗?”
“我的命,一直都是殿下的。”柳青竹注视着她,字字铿锵。
姬秋雨收回视线,弯出一笑,残忍道:“可这并不能保住你的性命。”
柳青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两眼闪烁着粼粼的眸光,她低声道:“若我猜得不错,殿下心口上的十字疤,是因为精绝心蛊吧?”
闻言,姬秋雨的脸色瞬间沉得可怕,她危险地眯起双眸,呵斥道:“闭嘴。”
指甲陷入掌心,刺破了血肉,细细的红血从指缝中渗出,柳青竹冒死道:“宫家有一本祖传古籍,上头记载了解百毒、医百病之法,自那年一案之后,宫家家产悉数流入了宫中,殿下允我入宫寻回,我为殿下找到解蛊之法,以此换青竹一命,换宫家一个清白。”
说毕,柳青竹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掌心的伤口沾染了灰尘,传来尖锐的疼痛。
良久,座上的人都没有动静,整个灵隐殿寂静得只剩如擂鼓的般的心跳在窗笼中不停地振动着。
柳青竹趴在地上,浑身的皮肉都在颤栗,她试探地瞥了一眼主座之人的女人。女人的双眸仍然藏在昏暗中,看不清情绪,柳青竹的心跳停了一瞬,这时耳边女人清冷的嗓音传来:
“可你如何得知,我想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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