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
作者:
则美 更新:2024-05-16 17:56 字数:4360
殷祺作为姻亲要去拜见老太太和贾赦,贾赦这时候还在醉生梦死,听说殷家的大小子来了,直接不见。
贾瑭觉得今日脑子不够用,也没冲进去把贾赦薅出来,就陪着大舅哥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在园子里纳凉,听说殷祺来了,就说:“是舅爷来了,何必外道,传令各处避开,请三爷陪着舅爷进来吧。”
殷祺是第一次来大观园,尽管只能参观园子还是忍不住说:“这园子修的气派。”
那是,按照行宫的标准修建的。
老太太在沁芳亭纳凉,这时候身边就几个丫鬟,看到殷祺来了,就笑着问:“你们家老太太可好,你父母可好,你爹好久没来给我请安了,这是要跟我外道了吗?”
殷祺连连请罪,老太太和他说笑呢,就指着凳子说:“我看你还穿着官服,怎么了?这是有事儿!”
殷祺看看身边的贾瑭,贾瑭没什么喜色,殷祺只能自己说:“大喜事儿啊!今儿皇上召见了瑭弟,说了一件大喜事。”
他示意贾瑭:“瑭弟,你给老太太报喜啊!”
贾瑭只能说:“上午老圣人和今上召见,说是咱们家萱儿……”
殷祺等了半天,看他说不出来就替他说:“萱儿要被聘入东宫,老太太,这是大喜事啊!”
聘这个字,让老太太的心跳的快了不少。
这事儿是真的!
但是老太太见过世面,不会被一句话给说的欢喜起来,她更在乎的是有礼部的主持的册封,朝廷盖章的认证。
如今太子都差了点意思,他的妻子官方称呼是皇长子妃!
所以老太太也只是表面上的欢喜,跟殷祺说:“哎呀,这是咱们两家的大喜事,只是如今宫里面没有公开说,咱们就自家关起门来高兴高兴。万不可传出去了让人家说咱们没见过世面,得意就张狂。”
殷祺也是这个意思。
高兴可以,但是不能弄的人尽皆知。
要是街头巷尾知道了,后续就难控制了。要是有人盯上太子妃的位置,闹的太大很容易引人翻江倒海。
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们听了都喜形于色,老太太转身跟玻璃说:“你去把萱儿请来,就说舅舅在,请她来拜见舅舅。”
又回头跟殷祺说:“这事儿要让她知道才行。”
贾瑭倒是这时候有些愧见女儿,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坐在一边很沉默,老太太和殷祺说话,见他脸上没点笑容,就频频看他。
要欢喜,愁眉苦脸怎么行?让皇家看着还以为不愿意呢,让孩子看着也对未来的婚事担心。
蘑菇来的很快,她本就在附近打拳,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巧儿。
这园子里的其他人都要回避男客,唯独她不用回避,做外甥女的要主动去拜见舅舅,回哪门子避啊!
所以玻璃带着人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她,这时候的蘑菇正扯着巧儿,巧儿一手被扯着一手要抓路边的一朵花。
姐妹两个拉拉扯扯的时候,玻璃带着人小跑迎来上来。
玻璃和身后的丫鬟媳妇们立即大礼叩拜,嘴里不住的说着恭喜。
恭喜什么?
蘑菇没往自己身上想,问道:“恭喜我们又要拿端灯捧盆的红包了?”
她说的是上次迎春出嫁徐家给的红包,足足二百两,可见徐家也挺有钱的。这二百两真的令人出乎意料,大家都觉得应该是二十两或者是五十两的红包,哪怕是五十两呢,这已经很丰厚了,没想到是二百两!
本就是开玩笑,蘑菇是开姑姑们的玩笑,但是玻璃身后的媳妇们都捂着嘴笑开了。其中一个大胆的说:“要是兰哥桂哥儿这会娶了奶奶进来,明年给您添个侄儿侄女,还真有端灯的红封赏赐!”
蘑菇皱眉:“兰儿弟弟家的孩子?桂哥儿家的孩子?”
巧儿憨憨的说:“这不是我们出门的事儿吗?”
蘑菇转头看着妹妹:你看你这丫头,你憨的真不是地方!有拿自己开玩笑的吗?
玻璃她们还跪着呢,玻璃伸手拉着蘑菇的手:“好姑娘,刚才殷家的大舅爷来了,说您被选为东宫的太子妃了。”
蘑菇本来抱着戏谑的心态和这群人说话,听了忍不住板着脸:“这可不兴说笑啊!”
玻璃说:“自然不能说笑,舅爷就在前面亭子里和老太太说话呢,您随着奴婢一起过去给舅爷请安,听舅爷怎么说。”
一群人站起来让开路,蘑菇牵着妹妹的手去了。
路上她心里很平静,没一点的羞涩,甚至还有几愉悦,她想蹦起来!
进了亭子里,老太太伸手拉她:“快来,你舅舅在呢。”
蘑菇进去要对着舅舅施礼,殷祺已经站起来避开了。放在往常每次见面他要上手对着蘑菇的脑袋扒拉几下再感慨几句丫头片子几天没见长这么大了,现在却站的很端正了。
老太太拉着蘑菇坐下,让鸳鸯带人出去,鸳鸯哄着巧儿出去玩儿。老太太就和蘑菇说:“今儿你爹和你舅舅去面圣,圣人说让你配与东宫储君,你说呢。”
蘑菇就说:“既然是君父的旨意,自然要接旨。”
她说的没丝毫的不情愿,贾瑭一开始是不可置信,后来一想大概是没明白事儿呢,心里叹口气。
老太太对蘑菇的态度很满意,这才是不卑不亢。也不像元春那样,进宫的时候泪水满脸,就是回家来一次,也是满腹怨气,说出“送我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她说的痛快,可全家听着却诚惶诚恐。
老太太也觉得孩子或许太小,不懂这里的道理。
就想着慢慢的给她讲明白。宫里和外面到底是不一样的!
贾瑭看老太太搂着蘑菇,心里就提不起劲儿,跟殷祺说:“大哥,我陪你去前院坐一坐吧。”
殷祺点头:“嗯,正好去拜见老大人。”
老太太点头:“对,这事儿要告诉你父亲,你们去前面吧,让我们娘们自在的说话。”
他们联袂出了园子。
老太太让人请几位奶奶和姑娘们来。就搂着蘑菇说:“萱儿,你不知道,宫里和咱们府里不一样。”
蘑菇听她慢慢的讲。听完就说:“不过是从咱们家这个园子换到了另一个园子罢了。巧儿妹妹说二姑姑出嫁,也仅仅是从家里换到了徐家去住,大家也不经常碰面,只是换了地方后碰面的时候的更少了。
我去了那里,和如今日日见面不一样的是只有过年过节老太太带着太太和妈妈伯母去贺的时候才能见,这和当年敏姑奶奶和您分别是一样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是个人就免不了孤单,免不了心里思念家人。
老太太想着大概是孩子年纪小,不知道离愁别苦。
蘑菇不是不知道离愁别苦,而是认为所有的离愁别苦是因为对眼下的生活不满导致的。
除了生死,蘑菇觉得哪怕是分别了也不用愁苦,因为总有相见的一天。
只要日子过的高兴,一切达到了自己的预期,谁会整日充满离愁别苦!
这里的姑娘们来的最快,本就是在园子里住着。
来了之后从老太太的嘴里听说,惜春本来还有心思开玩笑:“哎呀,没想到是萱儿先有了贵婿。”
但是只有她笑的出来,其他姐姐都恭敬了不少。
蘑菇也发现了,她还想和姑姑们打趣几句呢,没想到就是一个口头的约定,就让家里人的态度出现了这种变化。
惜春看看大家,也收起来玩笑的语气,和姐姐们一样束手站住了。
蘑菇指着凳子:“各位姑姑坐啊,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不好,弄的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她的这些姑姑们也是心里不是滋味。
前几天刚感慨完宝姐姐对一个侍妾的身份求而不得,今儿太子妃的身份就落在了侄女身上。
人生无常从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些女孩倒是不觉得家里出了太子妃有什么可得意的,能恭敬一些也是因为礼教是这样规范的。这些人真的不是很在意富贵日子,她们追求的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满足。
就比如她们在这全家欢喜的时候替薛宝钗感到一种求而不得的悲苦。对人生无常的体会,对强强联姻的淡漠。
就导致了她们口头上说了几句恭喜,其他的就没了。
至于太子,这几个姑娘觉得以后就是萱儿的丈夫了,仅此而已。
一时半会云芳和王熙凤李纨赶过来了。
蘑菇站起来扑入妈妈的怀里。云芳只能抱着女儿在心里叹息一声。
唯二不觉得有变化的是荂哥儿和长生,一人抱着姐姐一条腿嘴里说着婴语。蘑菇很快松开妈妈,领着他们俩出来到外边玩耍。
李纨真的很兴奋,直接问:“刚才听几个婆子说……这是真的吗?”
云芳和王熙凤不觉得意外,两个人心里面其实早就知道。老太太点了点头,“刚才殷家的舅爷说了,说是过几日可能要去宫里面一趟。对了,大太太呢?”
王熙凤的表情一言难尽:“她要去给菩萨磕头,谢菩萨保佑!等会才能来。”
李纨也说:“是该谢谢菩萨,不仅要谢谢菩萨,也要谢谢列祖列宗。对了老太太,园子里各位姑娘和我们母子是不是要搬出来?
哎呀,这是给贵妃娘娘建造的园子,这里又住过太子妃娘娘,真是……”
几位姑娘同时把目光放在了大嫂子身上,你这就过分了啊!你们母子搬出来有地方住,她们搬出来还要挤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住惯了大院子谁想挤回鸽子笼!
老太太就说:“让兰儿搬出去,你就不用搬了,如今她们姐妹两个住在怡红院,也在园子里,你作为长辈就该多看顾一些。剩下的不用动了!”
说着看云芳:“瑭儿家的,你跟着照顾孩子,别的事儿不用管,先顾好萱儿。”
云芳应了一声,没几分欢喜。
王熙凤说:“这消息过几日是会传开的,要是亲戚们来贺喜了怎么接待?”
云芳完全没听到老太太他们说话,她自己反而很想找蘑菇,想和女儿多说几句话。
蘑菇早就带着两个弟弟和巧儿玩去了,在蘑菇看来,这一天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罢了,哄弟弟们玩一会她还要回去接着看书。巧儿也觉得没什么不同,往日这时候姐妹两都是在院子里散步的,俩个弟弟更是屁事不懂。
四个人如往常一样在园子里各处辣手摧花,巧儿负责摘,蘑菇负责给两个弟弟编草帽。来磕头的仆妇们是一群接着一群,园子里伺候的人很多,这消息慢慢在园子里传遍了。
凡是得到消息的都成群结队的来磕头,外面也是如此,尽管王熙凤三令五申,但是家里的人都互相说这事儿,有脸面和门路的都自己去给大小姐磕头。没门路也没脸面的找贾瑭的乳母周妈妈,让她带着大家去给大小姐磕头。
蘑菇倒是平常心,然而荣国府众人做不到平常心。
邢夫人还在菩萨跟前喜滋滋的谢菩萨,她的那些陪房们都喜气盈盈的聚在佛堂外面等着跟她进园子,各个欢喜的跟捡了十斤金元宝一样。
邢夫人隔壁院子里住着贾赦,下人都在交头接耳,贾赦睁开肿眼泡,问眼前的殷祺和贾瑭:“……还说什么了?”
殷祺说:“小侄只知道这么多,去的时候事儿都定了,皇上心情好,还和侄儿开了几句玩笑说日后是亲戚等语。”
贾赦和殷祺一起看贾瑭,贾瑭这会脑子还有些不够用,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他呆呆的没说话。
贾赦就指着他:“这也是个没用的,平时就会冲着老子龇牙,要紧的时候指望不上了。”转头跟殷祺说:“你也别坐着了,回去把你老子和你兄弟叫来,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儿,是咱们两家的事儿,一起坐下商量吧。”
殷祺立即站起来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