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垒
作者:
川海铃铛 更新:2025-01-16 15:46 字数:7038
随着摔门的巨响,一切归于沉寂。女孩眼里的泪滑过脸颊,一颗颗落在覆在孕肚的白皙手背上。
答案就在夏夏心里,眼下,周寅坤和周耀辉之间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她想让爸爸活着,哪怕爸爸不再承认她这个女儿也没关系,只要爸爸能安然无恙,夏夏就心满意足了。而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周寅坤死。或许是,在面对他的时候矛盾心理同潮水汹涌,让她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语去表达。又或许,在自己心里周寅坤无所不能百战不殆,所以,她才会先去顾及爸爸。
之所以可以无所不能百战不殆,是源于周寅坤没有弱点,会谋尽手段拿捏别人的弱点,不过现在可就不一定了,谁叫他作茧自缚呢。
飞往美国的商务专机上,中年男人面容沉稳,佩戴高端腕表的手,端起酒杯在唇边浅酌了口,听站在身旁的外籍保镖汇报:“老板,接到地面消息,周小姐今早已被带离曼谷,考虑到周寅坤及其手下警觉性极高,咱们的人为了避免被发现,跟得远,并且没有跟到车辆行驶的目的地,但从方向上看,可以确认是去廊曼机场的。”
“这么快。”周耀辉放下手中的酒杯,面不改色地叹:“果然,还是年轻气盛,才隔天就按捺不住了。”
“咱们的人会尽快去追踪小姐的位置”。保镖接着问道:“若找到,要不要设法把小姐带回来?”
周耀辉大致能推测出个一二。孟买军工厂损失重大,周寅坤势必要回去看一眼,但首先,周寅坤不可能带着夏夏一起去孟买,以他的性子定要在那边搞乱子,冲突随时,不安全。其次,戈贡村和佤邦基地也不可能,戈贡村之前是他周耀辉来打理的,而佤邦基地里有一部分是老爷子生前手下的人,周耀辉那天放话说自己知道周寅坤杀了老爷子,周寅坤自然会对佤邦基地心存戒备。那么剩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密支那了。
早年,周寅坤还没接手武装军那会儿,周耀辉还真去过一回。当初他跟着赛蓬去和缅甸军政府签署十年协议,恰逢密支那基地新到了一批军火,于是,赛蓬又捎带脚儿领着自己的大儿子,亲自去验了趟货。
除此之外,赛蓬还带着周耀辉把整个密支那基地参观了个遍,记忆里,那基地毗邻克钦山,地下建有完善的防空设施,其内部布局,至今仍在他脑中留有印象。后来,周寅坤接管基地后,嫌地方小,不够他造的,武装基地就迁去了别处,新址周耀辉不清楚,但他听说旧址依然在被利用,改成了战后医疗用地。
那天看见夏夏隆起的肚子,行动也显得不怎么利索。周耀辉也算过来人,萨玛怀孕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那个大小的孕肚,应该离快生也不远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夏夏安置在医疗条件完善且拥有武装保护的密支那基地,对她而言,无非是最妥善的安排。
“不用,这事急不得,也没可能带回来。现在还没到时候,等魔高一尺,才能道高一丈。”周耀辉心里有数,他调整着袖口低调雅致的袖扣,语气从容地吩咐道:“让甘博亚多调些人手到缅甸密支那,尽量找亚裔面孔去,分批去,动静小点儿。位置你这边负责发给他,那里是周寅坤在密支那的武装基地,戒备森严,让咱们的人低调行事,先确认我女儿的动向、摸清周围地形,没收到指令不得轻举妄动。”
“老板意思是…小姐被带到了密支那?”
“十之八九。”男人眼底清明,将目光投向旁边的人:“告诉甘博亚,让咱们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进行,一旦情况不对立即终止行动,以免出半点差错。”
后者点头应允,“明白,老板。”
保镖退下后,机舱里安静极了。阳光从舷窗照进来,照得男人手中握的笔都是暖洋洋的,而笔身上那张大头贴中女孩的脸,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这样贴了女儿大头贴的笔有两只,一支在办公室里,是女儿亲自贴完送给他的。当时夏夏铺在桌上摆了一大堆,挑来挑去选了张,等收的时候就落下了一张,周耀辉瞧着喜欢,就贴在了自己另一支钢笔上。他中枪那天,这支笔凑巧就躺在他西服的口袋里。
笔上的大头贴显然是很旧了,男人拇指摩了摩泛黄翘起的边缘,却怎么理都无法平整,眼神再度落回到照片中的人,久久不愿挪开。
自己不想伤害女儿,可不得不承认,利用夏夏作为筹码,很可能是钳制周寅坤最有效的办法,也是自己最后一张底牌。因为,在夏夏求周寅坤放下枪的时候,他的手竟然松了,在自己用枪去指夏夏头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发疯了。
*
每年的12月4日,是印度的海军庆典日。该节日,是为了纪念印度海军在1971年印巴战争时期的海上行动而设立。
今年的庆典尤为特别,印度特邀了别国海军进行访问交流,以增进彼此间的互信与合作。为此,当天在孟买西部海域,双方则共同举行了联合军演,场面壮观,并通过环球媒体进行了现场转播。
与此同时,孟买南区一栋通体雪白的别馆内,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周寅坤坐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摁了个数字,电视屏幕直接切换到了新闻频道。此时,军演进入尾声,跟着将是海军总司令阿米克对此次活动的总结发言,以及表达对未来的展望和目标。
“系统已成功侵入,正在通过一个流媒体节点渗透到分发网络,以扩大攻击范围,获取更多访问权限。”中本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说。
“嗯。”周寅坤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抬眸盯向电视上的新闻直播,问:“还需要多久?”
中本沉浸于代码操作中,听见了话却没来得及及时回答。见他全神贯注,周寅坤索性不打扰他,伸手摸起酒杯悠闲地喝了口酒。
“成功了!”中本盯在电脑屏幕上的眼睛闪着光,飞快敲击键盘的手没有停下,“已经访问到新闻直播的控制终端,随时可以执行屏幕切换和内容篡改。”
“那就太好了”,男人手里摇晃着酒杯,睨视着身边的人:“我们马上就可以将恐怖势力的名单公之于众了,印度军警是收受贿赂的惯犯,如果不是像中本先生这样的代码天才,恐怕印度都要乱套了。”
“不过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中本先生的话,我不会说‘天才’,而是’英雄‘。勇于直面那些剥削独裁者,敢于追求自由与平等,勇敢的象征——hero。”
“我,我只是做了件小事而已。”中本不大好意思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转向正在喝酒的男人,腼腆地谦虚道:“周先生…夸张了,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
“怎么会?”周寅坤笑笑,手里的酒杯轻碰中本面前的那杯冰水,“Cheers。”
然而,中本浑然不知,“英雄”称号的背后是弹火枪林。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不可控的,这就是个引子,一个精心策划的障眼法,真正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推移,电视里传来海军总司令阿米克对此次海上军事外交的总结发言。正当讲到要大力捍卫国家海洋利益、维护海上安全,与世界各国共同打击海上毒品运输犯罪时,新闻画面忽然一黑,紧接着出现的是满屏滚动的白色字幕——达乌德安置在印度的所有成员名单。
当晚,这条新闻就登上了国际头条:【印度海军总司令海军大典日重大揭露:达乌德关联恐怖分子名单曝光】。
达乌德本就痛恨印度政府,这一举动更是激怒了他。次日傍晚,正值下班高峰时段,孟买区域铁路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了七起连环爆炸事件,其中两起爆炸袭击了站台,五起在列车上发生。而事件并未就此结束,恐怖分子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当晚八点,四十余名恐怖分子对火车站、酒店,包括餐厅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袭击,导致伤亡惨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外面的血雨腥风,吹不进密闭的牢房。这间四壁水泥墙的地牢里,墙上的等离子屏幕正播放着新闻。即使是静音状态,从画面上也能感受到,医院内的混乱和深夜都无法压制的哀嚎声。趴在地上的印度中年男人已被折磨得体无完肤,鼻子和嘴里冒着血,白色的尼赫鲁服已被染得血迹斑斑。
阿米克忍着疼痛,勉强抬头向墙上的屏幕看去,这时,牢房的门开了,寒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眼前。顺着笔直修长的黑色休闲裤往上看,目光还未触及到相貌,面前的人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血腥味掺杂着烂肉的恶臭。周寅坤嫌弃地皱了皱眉,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随手将祸害了他军工基地上百台工控机的U盘,丢到了阿米克脸上,“本事可真大。我这回损失不小,你一条命可偿还不起。”
“是……是你侵入了直播系统,公布了达乌德的名单”,阿米克含着满嘴血,声音含糊不清:“是你……故意激怒了达乌德。”
“话可别乱说。”周寅坤摆弄着手中一只不大的玩偶熊,掀眸对上那双布满血丝异常疲惫的眼睛,大言不惭地说:“我是在声张正义,也是给大印度明明白白地上堂课,教教他们该怎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阿米克视线模糊,却认出了那是自己小女儿的玩偶熊。他语气立刻变得惊慌起来:“那是……那是我女儿的……?”
“熊不错,小女孩儿当真都喜欢这玩意儿。”周寅坤像扔垃圾一样把东西丢给他,让他瞧个仔细。
内心最后的意志被粉碎,阿米克艰难地想要起身又带不动断裂的骨头,趴在地上说:“求你放了我的女儿,你想要我做什么…都,都可以,你想知道什么…我也都会告诉你,真的!是真的!”
“小事儿,别紧张。”周寅坤双手抱怀随意往后靠着,“这两年,除了你,印度政府里还有谁跟周耀辉有联络?”
想到自己的小女儿落在一个疯子手里,阿米克没有任何迟疑:“安全卫队总长”。
意料之中。又是印度安全卫队总长又是美国联邦调查局,显然周耀辉是打算集联军政力量。周寅坤怎么能允许呢?
他起身走过去猛地一脚踩在阿米克的头上,地上的人被踩得面容狰狞,张大着嘴,瞳孔骤扩,都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珠,正对上屏幕中的新闻画面。
上方再次响起男人恣意的声音:“睁大眼睛看清楚,好戏可还没结束呢。”
颅压剧增,阿米克被迫瞪大了双眼。新闻画面中,记者正紧张地描述着医院那混乱不堪的现状。几秒钟后,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白光一闪,成团的火焰翻滚着一拥而上,人群四散逃窜,摄像机位被冲倒在地,歪斜的直播画面被爆炸后升腾起的黑烟吞没。
“嘭。”周寅坤学了声,语气听得出地兴奋:“怎么样?够不够劲爆?不满意也没关系,可以再加码。”
此时的阿米克,恐惧远远超过了震惊。刚才他清楚得注意到新闻中滚动播放的蓝底白字,伤亡已超过了五百人。尽管达乌德有这个本事,但在临时策划的前提下,一天内造成如此大规模的伤亡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米克的脸被踩到变形,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周寅坤干脆抬开脚,把人踹翻过来,耐心等着他说。
得到喘息的机会,阿米克瘫躺在地上,被血染红的视线对上男人的黑眸:“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杰作?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罢手?”
“罢手?”周寅坤俯视着那人充血凸起的眼睛:“跟周耀辉合作来把我当猴儿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堂堂海军总司令失踪了,那帮人只会怀疑到达乌德头上,而达乌德是虔诚军的走狗,我多扣你一天,矛盾就激化一天,等挑起真正的冲突我自然会收手,到时候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躺在恒河里,等着人来捞你被鱼啃剩下的残尸。”
虔诚军是巴基斯坦的激进宗教组织,通过对印度的不断袭击,试图推动克什米尔独立,也因此激发了印巴之间的冲突。而达乌德则与之互惠互利,一方面,他受到巴方庇护,另外,巴方也利用达乌德远程遥控安置在印度的人员制造恐袭,若矛盾不断激化,既可能上升到国际层面。
想到这里,阿米克心中的猜想脱口而出:“你最终的目的…,是要挑起印巴冲突?”
“倒也犯不着”,周寅坤淡淡地说:“搅成一锅粥就完了,谁让他们闲得没事干,非要来给周耀辉当我的绊脚石。”
等印度局势动荡,那群政客只能忙着给自个儿擦屁股,谁有功夫儿理他的闲事。周耀辉的军火公司也一定会在此期间履行协议,为其提供装备,只要那批货无法顺利到达印度,自己就有机会成为新的军火供应商,剔除周耀辉跟印度的黏连点。
一边提供火力支持,另一边制造冲突,战争不终结,黑色势力才能猖獗得轻而易举。
*
周寅坤从地牢走出来时,阿耀就等在门口,他迎上前去:“坤哥。”
“怎么样?”周寅坤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阿耀习惯性地从裤兜掏出打火机点烟。
香烟点燃,两人往洋灰台阶上走。“卡尔那边有消息了”,阿耀说:“今年年初,周耀辉在美墨边境的埃尔帕索开设了一家慈善医疗机构,明面上来看,是为贫困患者提供经济援助。但经调查,这家机构得到了美方支持,并开建了私有的血浆中心,每天会有大批墨西哥人乘坐跨境大巴来这里卖血,看似正常,又不得不说,这地方是毒品转运的绝佳之选。”
周寅坤一听就明白了,吐了口烟说:“嚯,老套路,新玩儿法?”
“基本上大差不差”,阿耀确信:“毕竟,以周耀辉的手段,贿赂边警是手到擒来的事。”
对于墨西哥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贫困人群跨境卖血是颇为普遍的事。他们冒着巨额罚款的风险,仍选择铤而走险,越过边境前往美国有偿献血。而美国则是一个在医疗体系中对血液制品依赖度极高的国家,为了满足国内需求,许多美国企业将目光投向了邻国墨西哥,利用这些贫困者作为供血的来源。
更甚至,为了方便墨西哥人过境卖血,美国跨境直通巴士为献血人群提供了绿色通道,发放短期签证,且安排大巴直接将人从边境拉到医疗中心。巴士公司与边境管理部门有着密切合作关系,为乘客提供免费快速通关服务,简化了边检政策。
这可比早年周耀辉搞的人体藏毒省事多了,只要与巴士公司达成合作,美墨边检便形同虚设,至于墨西哥边境就更不是回事儿了。
“说局限了。”周寅坤一笑,偏手掸了掸烟灰,“周耀辉能在墨西哥境内把自己的生意搞得红红火火,就说明背后有人罩。”
“其实也不难猜。他黑吃黑成功促使美墨联合通缉海湾集团的豪赫尔,假如豪赫尔真的被逮捕,理论上来讲,你说除了美国司法部,这个大功该是谁的?”
阿耀想了想,那当然是联合通缉的另一方。他跟在后面恍然开口:“墨西哥安全部长?!”
周寅坤抽完嘴里那口烟,转头看他一眼:“要不然呢?你说是搞定一个省事,还是搞定一群省事?他这是一劳永逸。”
阿耀认同地点了点头,自然是拿下安全部长这道关系更好给往后铺路子。
而且,墨西哥南部邻近古柯泛滥成灾的秘鲁,北部更是紧邻全球最大的毒品消费市场美国。加之,又是南美洲通过陆路交通到达北美的必经要道。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墨西哥成为毒品从南美流向北美的重要中转站。
细思片刻,阿耀似乎弄明白了周耀辉的目的,“坤哥,难道周耀辉是看重了‘银三角’,打算从墨西哥着手搞垄断?这事要真成了,那咱们以后从那边走货,免不了得让他给咱们使了绊子。”
“可不是嘛,所以赶早不赶晚。”男人说着把抽剩的烟头一丢,抬脚碾灭。阿耀推开门,两人进入办公室,周寅坤在办公椅坐下,抬眼说:“大摇大摆的从边境走货,那就先搞那里好了。给他的血站添点油加点醋,再往周耀辉头上扣点儿屎盆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半个月后,继孟买事件以来,又一条爆款新闻登上了国际头条——【美墨边境血液贸易成HIV传播温床】。
该新闻引发了全球广泛关注,一度将周耀辉的慈善医疗机构推上了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
基于HIV病毒存在“窗口期”,通常为两到三个礼拜,这段时间内抗体水平极低,常规血液筛查是检测不出来的,也因此,可以轻轻松松给他搅个底朝天。
经评估显示,此次事件中HIV潜在感染人数或将近千,这也严重损害了美国和墨西哥在国际社会中的形象,迫使周耀辉的“新玩儿法”不得不暂且搁置。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周耀辉面容依旧,坐在质感高级的牛皮沙发上,颇有闲情逸致地翻阅着一份《纽约时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看,保镖自觉走上前:“老板,联邦调查局局长助理刚打来电话,说局长希望与您安排一次会面。”
报纸放回茶几上,周耀辉拿起茶杯啜了口,想了下说:“今天我想休息休息,后两天都有空,时间地点随他们安排。”
静水流深。那么现在,他的游戏才正式拉开帷幕。
*
自打周寅坤那天气哄哄地摔门走了,小二十天过去,他没有回来,也没打过一通电话。
而她,也没有在等他,平日里看书学习,闲暇时,就坐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林,画房子、画树、画住在那里的一家人。时不时的,还会跟肚子里的孩子讲讲话,所以,她没时间去想起周寅坤,除了…梦里。
产期越来越近,夏夏在这里住着,虽说白天有营养师来做饭,保姆也照顾得细致。可到了晚上,她实在不想麻烦别人,保姆阿姨一走,这幢小楼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这地方邻山,天一黑,外面就伸手不见五指,夜里还能听到野生动物发出奇奇怪怪的低吟声,吓得她连睡觉都开着盏台灯。
近两天,夏夏又做起了噩梦,梦里爸爸要杀了周寅坤,还要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夜深了,她侧躺在床上睡不着,更不敢睡,一闭上眼,那些可怕的画面就会浮现在脑子里,她害怕。
已经38周的孕肚,也让她娇瘦的身体难以负重,连躺着腰都酸疼得厉害,想翻个身又费劲,她索性一个姿势不动了就那么躺着。但有时,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便意,她就想上厕所了。
夏夏费劲地撑着床坐起身,一手揽着硕大的孕肚,一手扶着床头桌子下了地,浮肿的脚蹭着步子往卫生间走。不知道是吃坏东西还是肠胃又出了毛病,她来来回回上了四五趟厕所,感觉肠道都空了。结果躺上床肚子又开始阵阵发紧,不怎么疼,就是坠的难受。
最后一次跑厕所是夜里三点,她困得迷迷瞪瞪,连坐在马桶上都是闭着眼的,以至于内裤上隐约的阴血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