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135节
作者:风歌且行      更新:2023-04-06 18:13      字数:3962
  萧矜冲下方打手势下命令。
  城墙上的风大,一张口嘴里就灌满了晨曦的凉风,声音传不下去。
  很快,一张大桌子被人合力抬了上来,贾崔就被人架在上面,两根竹竿一捆,他就被摆出一个跪下的姿势,只是他还没醒,头低低地垂着。
  萧矜的手往桌子上一撑,衣袍一翻就跳了上去,站在贾崔旁边。
  陆书瑾正不知他要做什么时,就见下方的两排士兵同时拿出了一个类似号角似的玩意儿,形状要小上许多,同时放在口中吹响。
  虽然这东西看着不大,但吹出来的声音却是不小,浑厚沉重,齐齐吹响时那声音仿佛直冲云霄,振聋发聩。
  陆书瑾扒着墙头朝下看,静静等待着。
  统共吹了三次,每次持续半盏茶的时间,吹吹停停,这声音仿佛彻底唤醒了长夜,将光明召来。
  蒋宿也在这声音之中惊醒,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地揉着后脖子。
  陆书瑾听到??x?他的声音转头望去,与他又对上视线,就看见蒋宿眼睛发直,贴着墙边站,对着陆书瑾一直瞧,模样好像呆傻了。
  她冲蒋宿招手。
  蒋宿走过去,眼眶发红,正要说话,萧矜就看见了他,低着头警告,“现在是要紧场面,你别乱嚎,有什么事等结束了再说。”
  蒋宿缩了缩脖子,嘴皮子动了动,小声骂了他萧哥一句冷血无情,之后果然安静下来,不再哭闹。他与陆书瑾贴着肩膀站,似乎是故意挨着她,想给她一丝无声的安慰。
  陆书瑾冲他笑了笑。
  蒋宿瞥眼瞧她,越瞧越不对劲,总觉得陆书瑾穿上的女罗裙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但萧矜的眼风频频往这扫,蒋宿不敢造次,就憋着没问。
  起初,陆书瑾还不知道萧矜想要做什么。
  小号角的声音吹过之后,约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陆续有人来到北城门。
  那大概是云城之中胆量最大,又最好事的一批人,瞧见萧矜高高站在城楼之上,旁边又跪着贾崔之后,那零星的几人立即奔走相告,把消息传了出去。
  然后就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喜悦和激动的神色赶来城北。
  天色大亮之时,北城门往南的这条主干道上几乎聚满了人,往下一看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哄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城那么多人,一条街道自然是站不下,往后看便是无穷无尽的人,场面有着难以形容的壮观。
  萧矜站得笔挺,赤红的衣袍鲜艳如血,在灰蒙的天色下相当打眼,他的位置太高,从下往上看时,仿佛站在了天地相接之间。
  狂风呼啸不止,长衣翻飞,将少年眉眼间的坚毅打磨雕琢。
  他一言不发,冲裴延招了下手。
  随后两个士兵提着冰凉的水上前来,萧矜弯身接过,对着贾崔的头顶浇下去。
  刺骨凉水倾泻而下,贾崔被兜头浇醒,最先感受到的除了寒冷之外,还有腿间残留的剧烈痛楚,像是整个人从下面被生生撕裂一样,他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下方吵杂的声音因为他这一叫,无不痛快欢呼,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萧矜单膝跪下,将手按在贾崔的后脖子上,臂上一用力,瞬间就压弯贾崔的脊梁骨,头低下去,重重在桌子上磕出一声响来。
  “这第一个响头,便是为那些无辜死在你手底下的人赔罪。”萧矜道。
  他下手毫不留情,本身就忍耐着剧痛的贾崔又被这一下磕得头昏眼花,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被萧矜按着磕头。
  身心的双重折磨,让他如同像经受着剃肉削骨般的凌迟,从紧咬的牙缝里发出嘶喊。
  萧矜掌着他的后脖子,死死地扼住,抓起来再是一磕。
  “这第二个,便是你轻视萧家,羞辱乔老的赔罪。”
  抓起来又是一下,头颅重重砸在桌上,血顿时流了出来,顺着贾崔狰狞的脸往下淌。
  “这第三下,则是你殴打我兄弟,在城中肆意作恶的赔罪。”
  “再来!”底下传来齐齐叫喊,百姓们高举右拳,大声叫嚣着继续。
  萧矜听到了,于是抓着贾崔一下又一下地将他的头重重磕在桌子上,闷响一声接着一声。
  昔日在城中作威作福的恶人将军,如今在所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弯下双膝,毫无尊严地在众目之下磕头赔罪。
  下面的声音一直喊,萧矜便一直不停。
  头骨最是坚硬,哪怕贾崔狰狞的脸上布满鲜血,他仍然清醒着。
  起初他还想挣扎,但被萧矜的力道死死压制,响头一个个落下,欢呼的喧闹声不断,持续了很长时间,贾崔的意志彻底被摧毁,捣烂。
  他开始哀哀求饶。
  “别再继续了!我已经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他喊着。
  像所有在他手中丧命的无辜之人一样,发出绝望而卑微的哭喊。
  萧矜冷眼睥睨着他,回道:“贾崔,你的头颅会被砍下来,挂在这高高的城楼之上,受着城中百姓们的辱骂和唾弃,哪怕你的头骨烂在上面,化作齑粉被风吹散,都不算完。你的名字还会被编入云城当地传记中,将你的恶行一五一十记在上头,被世人流传,遗臭万年,如此才能赎罪。”
  贾崔知道自己要死了,害怕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乞求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萧矜没再听了,他站起身,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往旁退了两步,高举利刃。
  随着越来越高的喊声,森冷的长剑用力落下,贾崔的尖叫戛然而止,腥臭的血四溅,头颅从上面滚落下来,砸在地上。
  裴延捡起来递给萧矜。
  血液肆意喷涌,将萧矜的脸和手都污染,他丝毫不在意,攥着头颅的长发将头颅高高举起来,粘稠而汹涌的血顺着他手臂往下淌。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陆书瑾知道,萧矜这背了十多年的纨绔名声,在今日得以昭雪。
  他在告诉众人,云城彻底脱离险境了。
  他也在说,萧家人会在任何时候保护云城,他萧矜也不是一个在危险面前逃跑的懦夫,不是辱没了萧家门楣,让父兄成为笑话的废柴。
  陆书瑾蒋宿,季朔廷三人并肩而立,站在墙头边上,无言朝下看。
  叶洵与叶芹则站在城门旁的二层楼中,他朝着城墙上观望,叶芹则悄悄捂住眼睛,不敢去看萧矜高高举起的头颅。
  梁春堰站在屋顶上,沉默地注视着,旁边是盘腿坐的吴成运,一夜未眠,他困得打哈欠。
  风是平等的,卷着磅礴的力量从每个人的身上掠过,不论高低贵贱,不论隶属于哪一派,不论是善是恶,都在这个朝阳初升的清晨里接受风的洗礼。
  陆书瑾站在高处,感受到人群的凝视,听到人潮发出的吵杂声,心潮澎湃不止。
  这便是身处高位所享誉的名望,权力,万众瞩目的欢呼,有些人穷极一生都不可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这便是人们对高位趋之若鹜的缘由。
  陆书瑾不贪心,她不想要这些迷人心智的权势,为其争得头破血流,疯癫痴魔。
  她只要心中所愿得以昭于天下。
  第97章
  “任何时候都要听哥哥的话。”
  贾崔的头颅挂上了城墙, 百姓们在北城门欢呼许久之后才陆续散去。
  萧矜身上都是血,他索性回了陆书瑾住的小宅院将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蒋宿则与陆书瑾站在院中吵了起来。
  他气得满脸通红,嘴唇都在颤抖, 不可置信地指着陆书瑾道:“你!你这个骗子!你竟然瞒了我们那么久!我还拿你当亲兄弟!”
  陆书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为自己辩解, “我实在是因为情势所逼。”
  “就算是有苦衷, 你就不能偷偷告诉我?”蒋宿大声道:“我的嘴那么紧实,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那梁春堰的事你瞒住了吗?”陆书瑾反问。
  “我怎么没瞒住, 我说了吗!”
  “你是没说, 但是我们都知道了呀,你把所有事都写在脸上, 谁看不出来?”陆书瑾实话实说。
  但蒋宿显然接受不了实话, 他气得一蹦三尺高,还牵动了肋骨的伤, 捂着伤痛哎呦直叫, 嘴上还不忘声讨陆书瑾,“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分明是你欺骗在先, 竟然还反过来嘲笑我!你还扮成男子入学府念书,乔老若是知道了,指定要被你气死!”
  “他今年一共就招了三个寒门学子, 结果另外两个是一个赛一个的坏种!这一个又是瞒天过海的骗子!他老年纪一把, 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蒋宿喊着喊着,就开始为乔百廉鸣不平, 细说起乔百廉的声望来, 又说陆书瑾着实可恶。
  还说陆书瑾一个女子, 当初竟然敢跟着贾崔那恶人走,简直是胆大包天,不怕死。
  说着说着就又抹起眼泪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被他……”
  陆书瑾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蒋宿的肩,一本正经地开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道理你可明白?”
  蒋宿拿眼睛瞅她。
  陆书瑾想了想,换了种更容易让他理解的说辞,“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了萧矜的安排,他在离开云城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一切,我不过是按计划行事而已,所以真正骗你的人不是我,??x?是萧矜。”
  她实在应付不了蒋宿,便祸水东引。
  蒋宿一听,果然立即就转换了恼怒的对象,跑去捶浴房的门,大喊着萧哥你出来!为何骗我!
  萧矜在里面吓得差点摔跤,出来之后一边骂一边追着蒋宿打,才算是让他老实下来。
  云城在大规模地清理街道上的尸体,接下来的事便是抄拿叶家,萧矜提议让一夜未睡的陆书瑾休息,但陆书瑾却摇头,执意要跟着去。
  叶洵与叶芹,在这场博弈之中出了不小的力。
  没有叶洵,陆书瑾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施,事情也不可能办得那么顺利,是以他们二人的处置结果尚且不明。
  但陆书瑾想着,叶芹肯定会害怕,她想过去与叶芹说说话。
  萧矜没有阻拦,带上了她和一众兵马,前往叶府。
  叶府从昨晚上开始就被封锁了,守在外面的人一开始是季家的,后来换上了萧矜带来的兵,那些企图从府中逃走的人全被拦在了其中,如今正聚在一起哭,十分吵闹。
  萧矜下令捉拿,于是府中下人,前院男丁,后院女眷全都一一被押出来,哭声一片,像办丧事似的。
  萧矜带着陆书瑾往里走,行至后院处,就看到叶芹跟在两个人身后走来。
  人是萧矜特地派过去的,都是叶芹脸熟的面孔,态度温和地将她请出来。
  叶芹也是一夜未睡,到这会儿已经是强作精神了,她似乎也知道叶家正面临着不大好的事,见着陆书瑾之后只浅浅勾了下嘴角,软声唤她的名字,小心翼翼问:“是你吗?”
  陆书瑾快步走过去,回道:“是我。”
  “你今日怎么穿着裙子?”她问。
  “我本来就不是男子,只是出于无奈才假扮男子。”陆书瑾用简短的话解释。
  叶芹的反应却很寻常,她只是稍稍瞪大眼睛,露出了些许稀奇惊讶的样子,又很快恢复平静,说道:“你这样更好看,比男子模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