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妖凤说道：“自从你说的天变之后，魔染的性质就有些一种微妙的不同，魔物在诞生的过程中，开始有一定可能保持灵智……而到了最近这两年，几乎大部分入魔之人都保持了灵智。”
  乔智担忧道：“看样子那些魔物拥有灵智之后，已经暗中串联了起来，还介入了地下知识交易，他们是想要传播更多知识，培养更多魔物吗？”
  虽然报上来的仅仅只是一些暴力冲突的案件，但在场众人都感觉到其中牵扯甚广，关系到知识交易、知识额度、魔染变化、魔物藏匿等等方面。
  特别是其中牵扯到民众向上突破的追求和大环境难以容纳越来越多强者间的矛盾，不论是乔智还是李妖凤都知道这是个天大的麻烦，却又毫无办法，只是等待着楚齐光的判断。
  楚齐光扫着眼前的报告，缓缓说道：“你们觉得如果一个人……肉身本是一体，记忆也没有变化，那能算是一个人吗？”
  乔智刚刚想回答是，但立刻就想要了那些拥有灵智的魔物。
  按照李妖凤的报告，天变之后……许多修炼者入魔后一旦保留了灵智，那么过去的记忆也全都存在心中。
  除此之外还将掌握驾驭魔染的能力，并且随着体内魔染的激增而导致性情和肉体在侵蚀下发生变化。
  但与之相对的，这样的入魔者虽然能够承受强大的魔染，在正法体系的修炼中却难以存进，进步速度极慢，根据李妖凤的研究和猜测，很可能是魔化的过程破坏了天演兽血脉。
  目前唯一能保持魔化并且继续深入修炼的，只有劫教一脉的正法和不坏佛，但这两者据楚齐光的观察，也并非真正的彻底魔化。
  楚齐光觉得魔物的力量体系恐怕和正法完全不同，也许宇宙中的畸变帝国那里才能得到更详尽的资料。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魔变以后拥有灵智、拥有记忆的个体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乔智也有些说不上来。
  李妖凤摇了摇头说道：“这问题没法说，关键还是看要压制还是引导。”
  楚齐光眼睛微微一眯，他心中是倾向于不继续灭绝那些拥有灵智的魔物。
  从大环境来说，经过他一次次推演未来并且收集诸天万界的情报来推测，天道扭曲、魔染继续增长乃是宇宙大势。
  魔物除之不绝、斩之不尽，甚至任何天渊境界的高手都可能入魔，镇压下去无穷无尽，反抗也会越来越激烈。
  至于种族之分……也许很多人会在意，但楚齐光不在意，不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魔物，只要他们拥有灵智的话，只要愿意被教化，愿意服从他所定下的种种规则，那楚齐光也愿意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
  毕竟在楚齐光看来，拥有灵智的魔物是非常合格的劳动力，不但抵抗魔染的能力大大增长，更是拥有强大的肉体活力。
  这相比起原来很人在入魔后只能当场斩杀的结局，那可是好上了太多。
  但楚齐光也明白，虽然不能继续这么暴力镇压，但也不能公开支持，这毕竟违背了大汉世界数千年来的道德观念、宗教信仰，在很多强者看来哪怕魔物仍旧保留了灵智，恐怕都不会被当成人。
  而且还有很不好的示范效应，可能会导致部分修士特别是未成年修士模仿，甚至主动入魔来获得驾驭魔染的力量，还有对人才培养、天外探索、气运平衡等等方面的影响。
  “不支持，不反对，但也不能放任了。”
  楚齐光看向乔智说道：“你们把我的态度告诉内阁，让他们拟个章程出来给我过目。”
  接着他又看向李妖凤：“你继续研究下去，看看入魔后保持灵智的情况下到底会不会失控，失控率是多少，有哪些地方不适应的，又有没有机会救回来……”
  伴随着楚齐光的下令，大量人手开始运转起来，关于灵智魔物的探索、研究不断被摆到他的面前，并开始在小范围内进行实验性的摸索。
  终于在一年之后，兴汉24年5月，朝廷在小范围内颁布了关于入魔者的最新政策，并暂时只在越州东宝府实验区内施行。
  乔智看着文件说道：“嗯……简单来说，就是在保持灵智的情况下，肉体发生入魔反应，被朝廷视为一种病症。”
  “当地衙门需要统计各地病人的数量和具体情况，但目前暂时以病人们主动报名登记为主。”
  “病人报名后，就会被送往佛界进行免费治疗。”
  “经过一年的治疗以后，就会被认为拥有足够的自控力，并颁发相关的魔人证件，成为受到朝廷认证的魔人，仍旧享受原有之国民待遇，就算表现出魔物能力也不会被逮捕、斩杀……”
  “而天下所有以魔人为主题组建的行会、学社，都需要在朝廷登记造册，不然都视为非法组织，会遭到各地镇魔司擒拿……”
  “当然，魔人就算登记以后，其实也有很多限制，比如当不了官，入不了伍，进不了大部分机密工坊，还会出现在各地镇魔司定期检查的名单上，魔人也禁止和其他族群通婚……不过这些都是各个衙门内部的规矩了，具体在这份政策上就暂时不会体现了。”
  绝大部分凡人对于新政策的颁布一无所知，但对各大势力的高层，还有保持了灵智的魔物们来说，这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乔智看完文件之后，疑惑道：“可是真的会有魔人主动登记吗？”
  “我当然会安排的。”
  楚齐光说道：“这一年来，我稍微操纵几具活尸分身，召集了一批魔人，成立了一个叫做新东方的组织……”
  “新东方？！”乔智惊道：“就是这一年来崛起的最大地下知识交易的魔人组织？”
  乔智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番新东方的相关情报，喃喃说道：“新东方的理念，是让天下人承认魔人这个少数群体的存在，阻止魔人被随意捕杀的情况，让朝廷依法保障魔人的权益，为魔人去污名化……”
  乔智惊道：“我之前还觉得这个魔人组织的理念比较平和，应该是因为大部分魔人仍旧保持了人类的道德观、世界观，所以才有这种想法，原来是你。”
  “这样一来安排人主动报名，再将新东方在朝廷内登记造册，等大部分潜藏的魔人看到报名登记后的魔人没有出事，自然会有越来越多魔人加入其中。”
  “那之后新东方怎么管？朝廷派人手进去？”
  楚齐光摇了摇头说道：“朝廷不管具体事务，对魔人的态度暂时保持不支持也不打压，让魔人保持自然生长。”
  楚齐光非常明白，魔人方面如果宣传太多甚至大力赞扬，一方面会导致民众的反感，继而引发社会矛盾的加剧，人群的撕裂。
  另一方面朝廷的宣传会让很多人觉得入魔也没什么，楚齐光随便想想也知道……很多原本没有修炼前途的人听了朝廷的宣传以后，一定会带着侥幸继续学习，甚至参与地下知识交易……最后入魔，使得魔人人口的不断增长，人族人口减少，最后产生人族数量的下滑，武功道术的发展计划受阻，以及罡气层破裂等不良后果。
  但这么一股数量逐渐巨大的势力放着不管，仅仅是全力捕杀也是不行的，毕竟这玩意目前看来是想禁绝也做不到，反而应该利用起来成为新的打工人。
  不过其中仍旧牵扯到许多矛盾，在未来的岁月里恐怕将一直需要不断调整，对执政者把握火候，调整政策的功力非常有考验性。
  “两年后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从实验区开始向全国范围进行推广，争取五年内统计出全天下所有的魔人。”
  ……
  万佛城地下三层，冬眠中心。
  姬渊站在床前，浑身上下白气蒸腾，气血正伴随着他的运转散发出阵阵热流，随手爆发出一阵虹光。
  这位大夏皇室的末代天子在大约30年前冬眠之后，第一次苏醒过来。
  “嗯，解冻很成功，你也恢复的不错。”一旁的十三娘说道：“这个气血波动卷你不用操之过急，常规的五境武者要转化全身气血，起码也需要一年时间。”
  姬渊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的秘籍，恍惚道：“这是楚齐光所创？如今的武者，都以此法来运转气血？”
  十三娘见过的复苏强者多了，对他们的类似疑问已经很有应对的经验：“也不是全部，气血波动只有在第五境才能开始转化，如今第五境以上的武者，基本上九成都已经完成了转化。”
  “市面上所有能够接触到的武学，还有二十六正法中的武功，也经过南北武学的修正、校验，全部改版过了。”
  “因为万佛城的大部分气血机也都都经过了适应性改造，所以你如果能学会气血波动的话，会方便很多。”
  “对了，你打算苏醒多久？下次冬眠什么安排？”
  姬渊想了想说道：“先看看我身体和寿命的情况吧。”
  就在这时，有人来看望姬渊了。
  姬渊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正是他的儿子姬和。
  看到对方已经是满脸沧桑的中年人模样，看上去甚至比自己年纪还大一些，他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复杂。
  作为大夏皇室的最后一位太子，姬和在楚齐光的商会已经勤勤恳恳工作了快四十年的时间。
  而原本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也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最开始的三四年，姬和仍旧没有放弃复兴大夏并赶超楚齐光的想法，他在无数个夜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楚齐光正面仰望他。
  但是工程队每日的繁重工作，身上的海量欠债都不断压在他的头顶，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精力去考虑过去的梦想。
  而随着姬渊冬眠之后，家里的收入少了一大半，还有一笔昂贵的冬眠费用摊到了青年的头上。
  于是白天挖山、开路、修桥……干工地上的活。
  晚上在众妙之门上熬夜开发神通。
  休息日……如果楚齐光的工程队有休息日的话，也肯定会被他拿去做海底工程、道术实验、道术教学之类的兼职。
  他吃饭只吃工地食堂，平日里从不参加工友们的娱乐。
  姬和吃了苦，挨了累，付出了所有的热情，可父亲和自己的巨债让他越来越找不到坚持的方向，也看不到努力的意义。
  似乎自己未来的一生都注定要在债务中渡过。
  就连原本一同进入工程队的天雾禅师和螭龙王也在还完债后离开了工程队，并逐渐和他断了联系。
  他们后来的事情姬和都是听乔智说的，天雾禅师似乎前往了海外某个小国，成为了当地道院的支教老师。
  螭龙王则回到了东海龙城，但他的家族早已经没落，自身的家产也已经全部被亲戚们霸占，于是螭龙王一边在龙城打官司，一边在做些海运的生意。
  回忆自己的人生，过去年少时的鲜衣怒马，出道后和各派高手的巅峰对决，纵横天下时心怀壮志……这一切好像都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每天普普通通地上班的中年人，他眼中原来的狂傲冷峻也早已然消失不见，身上剩下的只有一种淡淡的平和。
  姬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姬和带着父亲首先去办了一系列手续，然后回到工程队的办公室进行登记，最后来到了宿舍里。
  但几天的朝夕相处之后，姬渊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在以降魔符照射出对方不断扭曲变形的双手后，姬渊不可思议道：“你……入魔了？”
  姬和满不在意地拍掉了对方的手里的降魔符，扭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是入魔了。”
  姬渊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什么时候？”
  姬和淡淡道：“去年吧，我现在是朝廷登记的魔人……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跟我分不同寝舍。”
  姬渊身体一震，坐倒在床上，静静听着姬和对于魔人政策的科普，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人到中年的儿子竟突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姬渊有些不甘地说道：“你这样……治不好吗？”
  姬和吐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魔人也是人，每个人的体内都有魔染，就像你体内的气血、元神一样，魔化是一种正常现象，只要学习、修炼就有可能入魔。”
  “而且现在入魔都已经能保持灵智了，我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工程队里也不止我一个魔人，你最好习惯习惯。”
  姬渊张了张嘴，只觉得时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魔物都能自称为人了。
  姬和接着说道：“还有件事情我干脆也和你说了，我已经成亲了，妻子也是魔人……”
  姬渊：“！”
  第925章 新招
  兴汉24年，10月。
  南方江州，洪兴府，天师教圣地龙蛇山所在。
  黑夜笼罩下的府城，除了天空中的天下通行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外，整座城市只能看到零星的火光。
  天师教这些年的发展速度很快，凭着数千年的积累，他们在当地投资了大量工厂、气血机和气血网路，并且兴建商路和水道，使得洪兴府成为东南商业网络中的重要节点。
  而天师教盛产的符箓、丹药这些年来更是行销天下，创造了惊人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