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歌不解。
  男人只好垂眸看她，解释道：“没有不喜欢你碰我。”
  被他这样一看,萧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看着他的眼睛,萧歌不由想到了之前他难过的样子,忍不住问他道：“刚刚你为什么难过？”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人少，这种品牌专柜人更少，他们两个站在更衣室前低声说着话,倒也没人来打扰。
  “你那会儿都没问我要联系方式。”成年人的交际，联系方式都不留的话,那大概率就是没有下一次。
  他们曾是关系最亲近的人,可现在却疏远到连聊天都没共同话题。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将近五年的时间能磨灭的东西太多太多。现实生活中的朋友五年没见都会由熟悉变得生疏，更何况他们连面都没正式见过，甚至连朋友都不能算。
  “原来是因为这个。”萧歌松了口气，“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我都在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但为了不让我难过让你来假装是他来骗我，然后你看到我就想到了他，为他而难过。”
  男人听完目瞪口呆。
  “抱歉，做我们这行的脑洞都比较大。”萧歌半开了句玩笑，“不过没问你要联系方式真不怪我，别说那会儿，我现在都还脑瓜嗡嗡的，少说得缓几天才能接受这件事。反正我知道你住哪，就算你走了，但只要我想找，你就一定会让我找到的对不对？”
  男人闻言没说话，只微微弯腰用鼻子轻蹭了下她的额头。
  他的气息在萧歌面上一扫而过，萧歌以为自己会排斥又或者其他，但最后却是脸逐渐有些发烫。
  这时外面又有传来导购的“欢迎光临”声，想来应该是有新的顾客来了。萧歌连忙伸手捂了捂脸，催促他去换衣服然后结账下一家。
  最后一圈商场逛下来，萧歌帮他选的不仅仅是衣物，就连生活用品也都买了个遍。东西买完，时间已到中午。好在商场有跑腿服务，把这些东西让人全都送去酒店后，萧歌又带着他去了商场最顶层的养生馆。
  这家养生馆类似于浴场，里面吃喝玩乐都有。萧歌之前和同时来这里团建过，别的不说，他们提供的饭萧歌觉得还不错，正好他们逛累了，在这里吃饭休息一下。
  交钱进来，两人先填饱了五脏庙，在萧歌提议去养生馆里的影院看看电影消化一下食物，回头在做按摩时，他们却在路过电竞房时，见到里面有不少人在玩《江湖》。
  江湖啊，萧歌可是很久没玩了。
  看着熟悉的画面，她忍不住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要玩吗？”
  以前她不是没有幻想和微念面基两人双排时的场景，但现在……
  “哦我忘了。”萧歌突然想起，他现在的身份是吴樾，那个号似乎不好上，而且他的右手也受了伤，“我们还是去看电影吧，前段时间有个新出的电影口碑不错，我一直都没空看，今天正好有空。”
  男人哪不知道她是在顾虑自己，“看电影不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玩江湖的人还这么多。”说着他指了指角落的空位，“那里有空位，我们坐那边吗？”
  见他主动去，萧歌略微有些迟疑，“你能上那个号吗？”
  单林飞可是知道他的账号的。
  “没关系。”男人道，“我那个账号一开始是买的号，身份证也是别人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没登，再上线有人找的话完全可以当做是原号主找回了号。”
  两人来到角落的电脑前，萧歌打开电脑，点开熟悉的游戏图标，然后登陆游戏。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始终没有往旁边的屏幕上看。她害怕，也有点紧张。一直到她角色登陆进游戏，身上还是穿着70级装备的神弓手出现在海边的沙滩上，海风徐徐吹着人物的衣襟，风动的效果让她栩栩如生。
  再点开好友列表，这么多年过去，列表几乎全暗。
  葱花师父和他的朋友们转去了长安城；离若和叹月现充；小落寞据说回国继承家业；而宠爱姐姐把她的八个老公也玩腻了，在某一天买了十万块的金在主城当红包全发完后，在世界频道说了声“再见”便也现实潇洒去了。
  萧歌鼠标从列表名单上一个个滑过，最后停在了微念的名字上。
  就在这时，微念的名字突然亮了，萧歌的心也随之一跳。
  【您的好友微念已上线】
  从前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今日终于出现，看着列表亮起的头像，看着他名字下面终于显示的位置，此时此刻萧歌才真正有微念回来了的感觉。
  很快，游戏屏幕里一身青衫的扇客出现在海边沙滩，他正朝着原地站着的女神弓慢慢走来，一直到走到女神弓身边，接着萧歌就看到他头顶上冒出一行白字：“好久不见。”
  第77章
  “是好久不见。”萧歌同样用附近聊天回复了他。
  很快她就收到了微念的同乘邀请,依旧是熟悉的大葫芦，依旧是她坐在他的身后。
  两人从海边沙滩飞到边上的渔村，当初海底捞所在的店依旧在,但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消失不见。
  到店前，萧歌见微念将葫芦一收，她被青衫扇客牵着一同从半空中跃下。青衫扇客手中折扇一挥，率先走进了店里。
  萧歌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再跟着进去时,一进门她就见他正坐在当初他们一起入座的位置上,甚至连当初的方位都没差。
  【私聊】微念：没想到海底捞也会有倒闭的一天。
  电脑前萧歌忍不住笑了下，将海底捞老板的现状大概告诉了一下他,“人家现在现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时间自然不能再花在游戏上。自从那个老板走后，这店里后面不是没人想接着经营，但无一例外都没开多久就倒闭了,现在这里就和其他的区服一样，都只是有戏里的建模建筑而已。”
  【私聊】微念：。
  【私聊】微念：他最后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看到熟悉的句号时,萧歌先是呼吸一滞,等看到他后面发来那句,顿时哭笑不得：“怎么？你别说掌柜的跟你有一腿。”
  【私聊】微念：那倒也没。
  【私聊】微念：掌柜的以前有一个已经奔现的女友，在两人快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友下乡扶贫结果遇到山体滑坡，人当场没了。当初掌柜的夜夜难眠,才慢慢开起了这家晚上才营业的海底捞小店。一开始店里几乎没人，但是掌柜的无论小店盈利多少都会捐给那个贫困地区,这事后来被其他玩家知道后,才有了后来我带你看到的热闹场面。
  【私聊】微念：那个时候他的喜欢他的伤心,来来往往的人都能感觉的到。假如那个女孩没有死，他们应该会过的很好。
  萧歌没想到这家点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也怪不得后面来的人谁都不行，只有当初的那个掌柜的可以。这店最吸引人的不是那种抽奖玩法，而是这个背后所蕴含的温度。
  【私聊】后羿：其实他有了新的爱人挺好的，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不能永远沉湎于过去。
  让活人为死去的人守寡，这未免过于苛刻。有些事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而做到了的人才会被称颂。
  【私聊】微念：是的。
  【私聊】微念：过去不死，他就不会向前。所以我回来了。
  【私聊】微念：幸好，一切好像都还来得及。
  萧歌眸光一顿，瞬间明白他说的‘所以我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他是她的过去，他不死，她的目光就不会再看向别人。
  眼眶莫名发热，萧歌回道：“把好像去掉，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私聊】微念：ovo
  乍然看到他回这个表情，萧歌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眶却更热了，视野里的一切也逐渐模糊。
  之后微念又带着她去了主城，在主城传送点那边他绕圈转了转，接着他又带她去了主城广场当初和富婆帮的人一起截图的地方，再然后就是当初人声鼎沸如今鲜有人迹的副本门口，还有她死缠烂打的四季林以及她被人轮白的三岔路口……
  一个个地图，一幅幅当年情景的浮现，此时此刻，萧歌才真正将微念同身侧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不再看游戏屏幕，而是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无声，只有眼睛逐渐泛红。
  微念也停止了操纵键盘，他想伸手过来帮萧歌擦掉眼泪，可又担心粗糙的手会弄伤她的皮肤，在他转而去找纸巾时，萧歌却主动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满是诧异的眼神中把他的手当做纸巾一样在脸上胡乱擦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萧歌才放下他的手一边拿纸巾一边吸了吸鼻子，道：“你的手我借用一下没事吧。”
  “……没事。”
  “下次别迟疑，主动点。”萧歌道。
  微念当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听你的。”
  萧歌当即瞪大了眼睛，“我刚用你手擦了鼻涕！你完了！”
  一番幼稚的鼻涕大战，两人下号先去洗了洗手和头发，然后按照预定的计划前去影院。
  结果因为中间耽搁了一下，电影已经放了一半，中途再看就忒没意思了些，萧歌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去休息休息。
  养生馆虽然也有房间，但人太多，萧歌和微念都不喜欢。
  离开养生馆出商场时，萧歌一边看着方位一边琢磨着要不要走回万豪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喇叭声。她当即拉着微念往边上靠了靠，结果那车喇叭的声音一直不停。
  “有毒吧。”萧歌回头看了眼，却见身后车的车窗缓缓被拉下，露出单林飞一张看上去有点肾虚的脸。
  “你怎么在这？”单林飞探头话问的是萧歌，但视线却是落在旁边微念的身上一阵打量，“这谁？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这几年萧歌和单林飞联系的少，但单林飞对她颇为照顾。后来萧歌无意中引荐叹月和单林飞认识后，他们有时候小聚都会叫上萧歌一起。两人关系不能说特别好，但也还算过得去。
  没想到单林飞会这么在意微念，萧歌心里虽然泛酸但更多却是感慨。她看了眼微念，见微念只面上含笑，于是道：“和朋友一起逛逛。”
  “哦。”单林飞点点头，“你朋友看上去长得还不错，虽然就比我差了那么一丢丢，但配你还是配得上的。你们要去哪，我送送你们。”
  萧歌还想和微念好好聊聊呢，自然不会带这个大电灯泡，“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就住附近，走过去就行。”
  单林飞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了扫，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头联系。”
  一直等单林飞车开走，萧歌见微念的视线一直目送他走远，知道他心里可能不太好受，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插科打诨道：“还依依不舍呢？你这对象都没把你这个老公给认出来，休了算了。”
  听萧歌突然提起以前那件乌龙事，微念表情微微一僵，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当时真没想到会被你恰好听到，当时你说我喜欢男人，我转身就把他揍了一顿。”
  “额……”萧歌默默为单林飞默哀了几秒，“不过他挺记挂你的。我们后来好几次聊天，他都很后悔当时没死缠着你一起上那条游轮。他遗憾说当初如果他去了说不定一切结果又会不一样。”
  现在两人走在空旷的人行道上，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一些小细节微念告诉萧歌也没关系，“是我故意不让他去的。而且为了弄到这艘游轮的邀请函，我足足刷了a市那帮人一年的好感度，他平时就泡妹子打游戏，人家也不会放他上去。”
  “刷好感度？”
  “嗯，我之所以却去a市读书就是为了进入那帮人的圈子。巨大的利益链中，a市圈子里的某些人是关键的一环。”
  “可是为什么是你呢？”萧歌不明白的是这点，那个时候他才多大，19岁？这样大的案子，不该让他去才对。
  “我爸出事之前，其实留给了我一点信息，但是我没法把这告诉其他人。”微念道，“最大的敌人往往不在外面，而是在内部。谁都没我自己可信。”
  “单林飞说你父母出事之后，你整个人就很颓废。先是沉迷网游，后来到处玩乐，最后还是到了a市才稍微好点，那个时候你就是在为这事做准备吗？”萧歌问道。
  “总该制造点假象。”
  萧歌明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其实我若不知道你是谁，今天我们的见面才是真正的面基，或许中间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不过这都没关系，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过去，至少还有我记得。”
  “其实我爷爷也知道这些。”微念道，“他知道我今天回国，他已经从疗养院来了京市。”
  疗养院？
  萧歌知道那是退休的人住的地方。
  等等，“你今天才回国？”
  “嗯。”
  “所以你是一落地就来找的我？”
  对于萧歌的询问，微念没有隐瞒，“我不是没想过回来后先悄悄靠近你，然后和你制造一场偶遇，再顺其自然和你认识。但下飞机后，我还是想来远远地看看你。结果真看到了你，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在然后就被你发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