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归腹诽，小白还是知情重的，在确认过艾九儿没有反对意见时，自觉走到了李老头身旁。
  李老头哼了一声，看都没看梵如尘一眼，说道：“我去告诉小楠你们来了，很快就回。”
  艾九儿嗯了一声，挥手作别，然后去做饭。
  梵如尘自觉跟上，一言不发，心里不怎么舒服，却无话可说，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
  他以为这么多年的交情，即便他以后娶了旁人，和李老头也依旧是忘年交，不用顾忌什么，可如今却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李老头已经不待见他，给他冷眼看了。
  然而，他能说什么呢？换位思考一下，估计他比李老头的态度还要差。
  到了厨房，梵如尘自主的当了主厨，赫连铭也不与之争抢，默默捡柴烧火，艾九儿和似锦择菜洗菜。
  忙碌着，艾九儿不禁笑道：“似乎除了在凤凰山，我们便没有什么家的感觉了。”
  “似乎是这么回事儿，李老头虽然脾气古怪，却实实在在是个让人安心的长辈。”赫连铭接道。
  梵如尘只笑了笑，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的家在青莲瑶城，却不想回去，没脸回去，至今也没有那个身份回去，便是回去，也没有家的感觉。
  这里呢，曾经算是他的半个家，无论去哪里，总会到凤凰山落落脚住上一段时间，从来都是随意惬意的，如今却有些别扭了。
  他不禁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许多年，每次来都会令李老头心痛，令南楠伤心，而他却一直都没发觉。
  梵如尘的沉默，三人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是明白和体会些许的，想说什么，又很清楚没什么意义，便聊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主要还是忙碌着做菜，想着李老头嘴巴享福了，脸色肯定也会好看些许。
  可是，谁也没料到李老头的脸阴沉得仿若乌云压顶，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艾九儿看着他身旁本属于南楠的空椅子，心知这跟南楠脱离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南楠不出现，为什么李老头一改往日的态度，对梵如尘这般的排斥，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不好的事情？
  她想问，又觉得不该自己问，便有意无意的看了梵如尘一眼又一眼，偏偏梵如尘只低着头吃菜，闷着头喝酒，不但不说话，不抬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怕耳朵也没使上劲儿，压根没注意他们闲聊了些什么。
  对于那些闲聊，李老头闻若未闻，只阴沉着脸，时不时的瞪上梵如尘几眼，可惜梵如尘不知情，仍旧埋头吃喝。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差，随时都有可能下雷阵雨，赫连铭只好重重踢了梵如尘一脚。
  梵如尘被这么一提，猛地抬起头来，讶异的看向赫连铭，又快速的看了一周，发现众人都看着他，神色各有不同，有些茫然。
  赫连铭是焦急又无奈的目光，艾九儿是无语，似锦在叹息，小白在摇头晃脑，李老头……李老头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他刚才胡思乱想，也没注意他们都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茫然道：“怎么了？”
  一句无辜又满是关切的“怎么了”，将李老头憋在心中的火气炸了开，本来要走的他猛地回转，怒指梵如尘道：“你！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气的南楠快疯了你知道吗？！她要出家为尼你知道吗？！”
  众人大惊，梵如尘更是差点没站稳，惊诧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该是这样……”
  “不该这样经受不起打击？！”李老头大声怒喝。
  梵如尘一瞬间无言以对，长吁了一口气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李老头没好气的愤愤道，“她说再也不想见你了，免得再有妄念。你听听，妄念这样的词儿，该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她这是真有脱离凡尘的想法啊！”
  说着说着，李老头的眼睛红了，遮住眉眼道：“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就这么一颗苗儿了，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啊！”
  这么大的罪名，梵如尘担不起，他也无法接受南楠那样年轻美丽的女子出家为尼，忙问道：“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晚了……”李老头捧住脸，声音呜咽不清，谁也没听到他后面又呜呜隆隆说了些什么。
  艾九儿也心慌了，几番追问，却是无果。赫连铭同样着急，却是威逼利诱都没得知喃喃的半点消息，最后还是似锦和小白对视一眼，要带他们分头去找，才算暂时安定下来。
  几人要去找，李老头也不伤心难过了，手背抹过湿润的眼睛，说道：“叫他自己去！都是他惹的祸！”
  这个时候，梵如尘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生生受着了，更别说他那般自责，一点也不觉得委屈，立即便去寻找了，连小白和似锦要帮忙做他的坐骑，他都给婉言谢绝了。
  梵如尘去寻找了，谁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够找到南楠，只能先停一停，陪着李老头散散心解解闷，别气坏了身子。
  天黑之时，梵如尘还没回来，艾九儿犹豫了好几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其实你之前是假装的吗？那眼泪……掉的不容易吧？”
  李老头脖子一梗，冷着脸道：“提什么不好，就想看老子笑话？”
  “这哪里话，不是想要和你统一战线呢么，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我们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怎么配合你呀。”艾九儿一脸坦诚乖顺的笑道，更是殷勤的起身为李老头捶背，又暗中给赫连铭使眼色叫他帮衬几句。
  赫连铭很配合的道：“前辈，九儿说的对，我们是和您一条心的，那是恨不得梵如尘入赘凤凰山哪里也不去了，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我们总得帮帮他，是不是？”
  李老头瞅着他俩，瞅了好半晌才哼哼道：“就知道你俩鬼心思多，没一个好对付的。”
  “就算有鬼心思，也不会用来对付前辈您呀。”艾九儿笑弯了眼，十足十的乖顺晚辈姿态。
  这姿态对李老头很受用，他终是放下伪装笑了起来，抬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我骗他呢，小楠可没想过出家，她就是再伤心，还是我那孝顺的孙女，怎舍得伤我的心。”
  “那什么叫晚了？”
  “头发确实是剪了不少，说什么断发如断情，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念着梵如尘，便是见也不要见了。这不，连你们来了，她也不来吃顿饭，说是你们会理解她，不会责怪她的。”
  艾九儿听了，心里直疼，这断发如断情，她自己就做过，那滋味儿，真是永生难忘。
  都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可此时此刻她想起自己得知秦轩有未婚妻，还真的要和未婚妻结婚时，她的心简直是碎了，感觉人生都绝望了，所有的美好都破碎了。等到自己清醒之后，决定放下那段感情之后，剪了头发之后，看着那些断发，那心啊，真是痛到无法形容。
  好在那时年少，懵懂的情愫还没有深入骨髓，并不比南楠这般相思了几百年，若不然，怕是上千年也难走出来。
  思绪转回来，她安慰李老头道：“且看着吧，如尘对楠楠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先入为主，以为自己对南楠是朋友之情，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李老头唉声叹气道：“怕只怕他醒悟之时，小楠的心已经彻底伤透，再也不想见他了。”
  “那就看他的努力和造化吧，你也觉得他是个有才能的小伙子对不对？”
  “那是必须的，不然还瞧不上他呢。”
  “那不就齐了，就等着他俩的好消息吧，我觉得有戏。”
  听到这句话，李老头眼睛一亮，追问道：“真这么觉得？”
  艾九儿郑重其事道：“比真金还真，咱就拭目以待吧。”
  李老头心情好了，嘿嘿笑了起来，也不拉着赫连铭下棋了，也不享受艾九儿为他捶背了，一溜儿烟的跑了，说是要谋划谋划婚事怎么办。
  看着瘦小老头飞快的离去，艾九儿叹了口气，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赫连铭叹道：“你是安慰他的吧，其实心里并不觉得如尘和南楠姑娘有戏，是不是？”
  艾九儿又叹了口气，缓缓看向赫连铭道：“有些事，真是强求不得，我看这次女王要立如尘为王夫一事，是彻底伤了楠楠的心了。一个女人的心若是死了，真的很难再活过来。”
  赫连铭沉默良久，轻轻抱住她道：“九儿，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心曾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忍心说完，她却已经听懂，这是指她曾经喜欢秦轩而不得善始善终呢。
  “或许是吧。”她笑了笑，轻轻说道，亲了亲他的脸颊，动情的道：“赫连铭，与你相遇，是我今生最美的事故。”
  赫连铭呆住了，有些哭笑不得，柔情的望着她道：“就算相遇不算美，也不能用事故来形容吧？有那么惨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