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典礼的筹备工作基本上需要2至6个月,其中包含的繁琐复杂甚至古怪异常的工作与必走的程序不一而足,毕竟撒丁是今世尚存的少数几个始终保持着传统的古老国家与王室之一。不过玛丽亚女王陛下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许她等待如此之长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从快从简。贰拾个小时……不不不,为了预防突发情况,譬如某个重要助手突然失声或者腹泻之类的,还必须留出四分之一的时间作为缓冲——还有个原因是人们所不愿意去想的,这个人造黑洞的速度会不会加快?
整个撒丁首府的人都忙碌了起来——上下议院,也就是国会首先要接受玛丽亚女王陛下颁布的退位,以及传位于王储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的诏书,虽然女王陛下不能亲至臣子面前宣读。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登基典礼的筹备——撒丁首府的圣家族大教堂是王室成员举行婚礼,葬礼,陵墓以及国王或女王加冕的既定场所,先后有着上百位国王或女王在这里戴上王冠,一直维护的非常之好,不过要完成登基典礼所需的装饰仍然会让人因为过于紧迫的时间而喘不过气来……单单高达数百英尺,宽阔高远构造复杂的穹顶下方悬挂的那些织物就足够令人绝望了——那些旗帜与飘带都必须有着王室的徽记以及各个现存家族从中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骑士勋章图案,并且与下方那些密集的座椅相对应——幸好这个问题已经和那些与之相类似的,譬如数量可观的垫子,丝毯,饰物,蜡烛,酒等等,琐碎又麻烦的筹备工作都被贵族们矜持地接了过去——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些传统,也没人能比他们更早地开始为今天的登基典礼作准备——这种准备,可不仅仅是定制礼服什么的。
在上下议院议长手持文书一路狂奔向王储,也就是未来新王的驻跸地,递交上下议院以最快速度所做出的决议之后的几分钟内,王储和自己的近身侍卫与养兄弟走出了房间,径直向王宫深处走去——登基典礼的最重要环节之一,加冕皇冠,从来只能由国王(女王),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的,亲自前去才能取出。
“你确实知道那个加冕皇冠在哪里吗?”维尔德格问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正在走进一个隐修院的墓地呢?”已经倾向西方的太阳透过窗户投下的光线原本还是非常明亮温暖的,但随着他们的深入,走廊上的光愈加暗淡稀薄,这绝对不是因为方向和天时变化的关系。又及,在脚边翻滚的东西……死灵骑士可以确定,那是有些驳杂的负能量,而不是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而日积月累起来的灰尘。
“你的感觉很正确,孩子。”王储侍卫的话语尾端最后一个音节还在穹顶与地板之间回荡的时候,一个苍老而阴冷,慢吞吞的程度比起死灵骑士也不遑多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两个身着暗灰色长袍的黑巫师从墙壁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在胸腹间收拢双手,向亚历克斯弯下身体,其中之一在行礼完毕后转向维尔德格:“你不能再向前走了,这个走廊只能让撒丁的王踏入。” 他用比之前更加轻与慢的声音清晰地说道,既不温柔也不凶狠——他的行动与呼吸间都带着那种无法言喻的疲惫与阴郁,好像是一具被人从坟墓里挖掘出来被迫继续工作的尸体。
他所指的是他们所在走廊的末端所连接的彼端,与其他的走廊不同,那条走廊上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漆黑的胡桃木护墙板与猩红色的地毯似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亚历克斯向维尔德格点了点头,示意他等待,而后越过了两个逐渐隐没在画像中的黑巫师,投入他熟悉且喜爱的黑暗中去。
逐渐变得纯粹与浓郁的负能量将不死者完全地收拢在自己的怀抱中,不死者微微地抬起头,略微放缓脚步,这种几乎能够在一瞬间让一个普通生者窒息而死的负能量雾霭让他感觉舒适,非常舒适,就像是一条迷途的深海鱼重新回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之中——他如同浮行一般地轻盈无声地到达了走廊的底部,推开门,那座黑沉沉的角橱仍然像女王陛下所曾经看到过的那样,纹丝不动,安安静静地停杵在房间的角落里。
亚历克斯打开橱门,那顶华丽而沉重的加冕皇冠端坐在丝绒垫子上,皇冠从来就是最能体现皇室贵族财富和权力的标志,谁占有皇冠,谁就拥有无边的财富和令人臣服的威严——而加冕皇冠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撒丁的加冕皇冠是现存于世的两顶中世纪皇冠之一,基座造型古朴,通体纯金。重达2.8磅,高约一英尺,也就是从手肘到指尖那么高,下面衬着白底黑点的貂皮,与其他皇冠尽可能地镶嵌着各类有色宝石与钻石,还有珍珠不同,它的八条弧形拱臂上只镶嵌着细小但品质上佳的钻石,它们就像是火彩所汇聚而成的河流一样,在聚集的中心点形成塔状的基座,捧托出一颗完美无瑕的祖母绿。
这颗祖母绿有着鸽子卵的大小,翠色浓重,剔透,没有一丝裂痕或杂质,似乎随时都会化为森林中的露水或者雾气——清晨时分,透过那些垂挂在枝叶上的水滴去欣赏初生树叶的时候,人类才能有幸见到与之相同的美色;而要作出这份鉴别,根本不需要法术,经验或学识,正如诗人所言“即使一个最无知的野人,在潮湿的密林中绊 倒遇见祖母绿时,他亦会深深觉知这颜色鲜艳晶莹的美和珍贵。”
它就像是一颗属于森林与河流的心脏,生机勃勃,巨大的力量随时随地都可蓬勃而出——这份力量却并不是正能量,当然,也不是负能量,它平和,安定,从容,即容纳黑暗也接受光明。
不死者不止一次地曾经在它的附近停驻,居留,甚至探索,但从未感受到它,以及它的力量和灵魂。
这是一个独立而强韧的灵魂。
***
维尔德格懒洋洋地倚靠在最后一扇落地窗前,一边将自己隐藏在缎子窗帘的阴影中,一边向外看去——从这个角度和方向,他无法可以看到王宫广场的全部,但至少可以看到那个曾经展示过圣迹的圣母像。
广场的边缘人流涌动——他们正在忙于搭建绸缎帐篷与装饰鲜花,圣母像脚下,也就是广场的中心,倒是空出了很大一片场地,一个老人身着式样古老,色彩浓重的传统服装,背着一只白色的布口袋走过来,人们纷纷为他让路——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装了些什么,维尔德格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他一直走到圣母像下,然后放下,提起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泥土,黑褐色的泥土,里面还混杂着零星的草叶。
不死者的视力极其良好,可以看到那些细小的草叶都还是碧绿的,这些泥土应该是刚被挖掘出来的吧。
“你在看什么?”
“看泥土。”维尔德格转过身去——亚历克斯提着那只加冕皇冠(像抓着一个矮凳)站在他的身后。
亚历克斯走近窗户,:“我想你应该知道……看在费力与胡安娜在你身上耗费的时间与精力的份上。”
死灵骑士眨了眨眼睛:“嗯……我想我知道,这是奉献与誓约之台。”
撒丁的新王在加冕典礼中必行的一步——在新王登基之前,撒丁的民众会按照各自所在的地区来选举代表,代表将会带着一袋当地的泥土前往加冕所在地——每个地区的泥土倾倒在一起,象征着民众对于新王的忠诚与奉献,相对的,新王也将在这个泥土构成的台基上宣誓他将尽到一个国王对于民众应尽的义务。
亚历克斯瞥了一眼身边的死灵骑士:“……我想你更应该知道,我从不违背诺言。”
“我只是受人之托。”维尔德格露出雪白的牙齿。
套着王储壳子的巫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的同时作了个手势——他忠诚的死灵骑士立刻跟了上去。
“事实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死者淡淡地说道。
“什么?”
“你爱撒丁。”他可不认为有人能够如此轻易地要挟或者诱惑得了维尔德格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这家伙还是个生者的时候也是一样。
“那个……”
“没关系,”亚历克斯突然停住脚步:“我也爱撒丁。”
死灵骑士重重地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他早该知道,他的养兄弟,撒丁的王储,新王……无论外在的身份是什么,他终究还是一个傲慢,自私的小混蛋!
***
“你知道我的目的——如果你真的愿意让我成为撒丁的国王——为什么不更早地显示你的力量呢?”假如是那样的话——巫妖知道自己会同意这个交易的,二十年,或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巫妖的存在时间要比人类长的多,这点代价并非不可付出。
“啊。”祖母绿,确切点,“王座”这样回答:“也许是因为不可交易吧,我所期许的东西。”
“?”
“承担……愿意承担的心,是无法交易或者强求的。”
就是这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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