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可不是故意要当这个恶人的。
  回到家之后，她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余安邦。
  “那姑娘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好问。只是按照规矩，我让人家打了欠条。亲兄弟都明算账，还是打欠条比较稳妥。”
  余安邦点头：“你做得对，换做是我，我也这么干。”
  不怪他们二人这么多事。
  黎定国虽然三十出头了，是个成年得不能再成年的成年人。可性子却依旧单纯得很。
  若是人家是有借有还还好，就当他们枉做恶人。可若是人家只是骗他的钱，谁的钱还是大风刮来的？！
  总不能这两年都白干了吧。
  而且，这些钱，还是黎定国的老婆本。
  “其实吧，我看那姑娘似乎对定国有意思。”周小满换个角度想，又有些踟蹰，“万一我昨天来那么一出，人家不愿意跟定国处对象了，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余安邦没有半点心理压力，“欠钱打欠条，天经地义。人家要是因为这事不处了，那正好。一拍两散，谁也别耽误谁。说明气量小，不在一起才好，也省得以后因为别的事吵架。定国要是这点里外都不懂，那咱们日后也不要来往了。”
  呃……
  这护短的男人。
  不过，心里怪舒坦的。
  周小满很满意。
  两口子又聊了一阵黎定国找对象的事，就将这件事丢开了。
  黎定国那边，虽然确实有些尴尬，却绝对没有怪周小满的意思。
  在他心中，周小满与余安邦两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尤其是周小满这个嫂子，有省状元的光环在，那绝对是不会出错的。
  若非要说错，那就是他的错，他没有跟人家沟通好。
  是以，哪怕黄雅芝好几回可怜巴巴地将话题往那上面引，他都装作听不懂。
  他也没办法听懂。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气得人家暗地里咬牙。
  不过，此时的黄雅芝，却是拿出自己最好的姿态，也尽量模仿本地人说话，让自己看上去更城里人一些。
  这些落在舒梅眼中，却都是东施效颦。
  她一双利眼上上下下将黄雅芝打量了好几遍，这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原来是外地的乡下人。”
  “妈，你怎么来了。”黎定国怕他妈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决定先发制人，“爸今天不在家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说起这个，舒梅也是一肚子火，“你都有多久没回家了，你自己算算。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都快不认得我了。还有你爷爷，如今身体不大好了，你要多回去看看他。”
  “怎么会，不是你上次生日才回去过。”黎定国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又道，“我最近是真的很忙，等得空了，就回去一趟，爷爷那边，你帮我说一声。”
  “等你有空，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舒梅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黄雅芝一眼，“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你张姨给你介绍个姑娘。人家在电影院上班，爸妈在林业局，跟咱们家算是门当户对。你看哪天有空，咱们过去看一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黎定国一阵头痛。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回，母子两要聊到这个话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坚持搬出来住。实在是耳朵受不了。
  可即便如此，依旧逃不开他妈的魔爪。
  “知道了知道了，再说吧。”黎定国有些敷衍，“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要出车了。这一回，要半个月后才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舒梅一听他又要出去半个月，下意识就要埋汰他如今这份工作，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算了，下回再说吧。省得在外人面前争吵。
  她临走之前，到底没忍住，又说了句：“记得妈的话，要跟陈姨介绍的女孩子去相亲。人家肯定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姑娘，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黄雅芝一眼。
  黎定国是男人，神经粗，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一旁的黄雅芝却已经垂下了眼睑。
  等舒梅走了，黎定国就像是头上的紧箍咒终于松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正要说什么，又听到旁边有抽泣声响起。
  他抬头，不由一愣。
  “你，你怎么了？”他手足无措。
  黄雅芝捂着脸，依旧抽抽噎噎，头却摇得拨浪鼓似的。
  “我……我没事……没事。”
  说是没事，却哭得更伤心。
  黎定国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
  哄女孩子什么的，他真没有经验。
  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那个，你要不要吃糖，大白兔奶糖，很甜。”
  这招经常用来哄侄子外甥女。
  黄雅芝没忍住，破涕为笑。
  黎定国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两颗糖，递给她。
  “吃吧。”
  黄雅芝接过，剥开一枚糖纸，将糖放进嘴里慢慢咬着，有片刻的满足。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她突然道。
  黎定国一愣，随即马上否认：“没有的事，要是瞧不起你，我就不会跟你来往了。”
  “你肯定是瞧不起我，”黄雅芝凄苦道，“你母亲也瞧不起我，她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不配跟你做朋友。”
  “没有的事，”黎定国急忙摆手，“我妈那人，平时就那样说话，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你别想多了。哎呀，我实话跟你说，我妈平时就是家里的皇太后，谁都要听她的，不然就都没好日子过……”
  为了哄人家，黎定国说起舒梅在家里种种皇太后的行径。
  黄雅芝听完了，这才一脸恍然，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就道：“都怪我多心，倒逼得你讲家里的事。不过，我想阿姨那样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也别怨她。”
  “没事，我家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黎定国叹气，又道，“我也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
  只是他不大喜欢这种为了他好的方式。
  尤其是在他结婚这件事上，他们母子大约永远没办法达成一致。
  黎定国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黄雅芝见状，就道：“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上我那边吃晚饭。我准备多做几个菜，都是你喜欢。”
  “不用了。”黎定国回神，委婉拒绝，“我明天一早还要发车，就不麻烦你了。”
  说今天下午就要走，只是为了骗他妈，倒没有必要骗人家姑娘。
  “绝对不耽误你。”黄雅芝就笑，“就是吃顿饭的功夫。”
  见黎定国还要拒绝，就道，“你要是不去，就是真瞧不起我。”
  “那好吧。”黎定国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黄雅芝高兴极了，打了声招呼，提起桌上的空篓子就走。
  她是来送酸梅汤的。
  晚上这顿，得好好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