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描摹她纤细手指的纹路，她十指尖尖，形状非常漂亮。
  林妍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软软地道：“我男朋友年纪轻轻就靠他自己给我赚了两套房子，你说我是不是非常非常有眼光？我男朋友是不是非常非常厉害？”
  韩慕阳笑起来，“对，好羡慕你啊。”
  林妍立刻开始自夸模式，“那你女朋友也挺厉害的，年轻轻的就出版了好几本书。对了，你知道吗？一冬天这四本书的销量突然暴涨，也不知道是入了哪位大神的法眼，一下子加印了二十万册！”
  二十万册，这是什么概念？就算12%的版税，她都能拿35万左右。
  徐珍珍也纳闷，突然有出版公司找到她，说要大量加印林妍那套咫尺天涯。她婉转打听，好像和某个富婆有关，到底为什么还不得而知。
  原本这两套书就已经小有名气，自来水不少，现在有人助推那销量就突然拉起来。
  韩慕阳看着她，眼神仿若沉溺其中，他缓缓道：“也不知道我越来越优秀的女朋友，以后会不会……眼光变高起来。”
  男生的尊严让他说不出被抛弃的话。
  林妍却秒懂他的意思，这个看似自信的人，其实也最怕失去。
  她笑道：“放心吧，你不需要有才华，就靠脸也能苟住呢。这就是典型的脸在江山在啊！”
  韩慕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这么看脸的？”
  他不好意思说女朋友肤浅。
  林妍点点头，理直气壮道：“当然，你有这张脸，我就喜欢，哪怕没有这么出色的才华。可如果没有这张脸，哪怕再出色的才华，我可能也得……嘿嘿。”
  韩慕阳随手把旁边的书扔到地上去，“以后不学习不奋斗了，我要吃女朋友软饭。”
  他转身就把她连同被子搂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彼此呼吸交缠。
  林妍听他呼吸变得低沉起来，她咳嗽一声，“那个，你别忘了保持身材啊，千万不能像有些人那样过了四十岁就发胖油腻，更不能脱发，否则颜值就不在了。”
  韩慕阳被她逗得笑起来，最后没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起身跳下地把炉子加了两块煤炭，火苗窜起，屋子里温度升起来。
  他回头看她，黑眸灼灼，明澈清亮，“放心吧，我没事呢。”
  此时韩奶奶在东屋和韩爸打电话呢。
  是韩爸打来的，他解释昨天太忙乱没及时沟通信息，今天孩子已经退烧回家，他打算自己回来过年。
  潘美静和孩子就留在首都家里，等来年孩子大一些，抵抗力强了，不那么容易生病再带他们回来见见家里人。
  韩奶奶给他一顿损，让他也不用回来，“你说你啊，我们是非得你回来吗？孩子病了，谁不体谅你？你不回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你昨天到今天，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想起来给孩子打个电话？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们都是外人了，可有可无的？”
  韩爸一叠声地赔罪认错，都是他不好，以为潘美静沟通过就没再打电话。
  听他话里话外都维护潘美静，韩奶奶都来气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要不是潘美静故意的才怪！
  韩奶奶哼了一声，“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就说她是个有心机的，但是这心机不该对着孩子耍。我们阳阳可没惦记你什么……”
  韩爸连声说是是，这时候电话里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韩奶奶听见了，更来气，电话里突然没了声息，估计是被韩爸摁住了电话筒。
  韩奶奶：“韩卫新，你个瘪犊子！你给我玩什么葫芦呢？你以为我老婆子聋呀？”
  过了两分钟，韩爸的声音又响起，依然是赔罪，小儿子把暖水瓶打了。
  韩奶奶冷笑，当她老糊涂了呢？要是孩子打了暖水瓶，谁不得先着急孩子，急慌慌地问孩子有没有事儿，哪里会捂话筒！
  韩奶奶原本只是想骂儿子一顿，出出气，让儿子回来过个年，也让孙子顺顺气，哪里知道给她整这一出。
  她看明白了，这是要跟她比试比试份量呀。
  以前大韩没说要娶她的时候，她一口一个韩妈妈叫得不知道多少甜，装得那叫一个人间最良善，现在生了一儿一女就觉得有依仗有靠山了，不但要踩过前头的儿子去，还得把自己这个老婆子也越过去不成？
  自己守寡多年把孩子们供应成才，就是为了让她来摘果子的？
  哪怕你生了儿女也不成！
  你要是和和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也不计较，还劝着大孙子和你和睦相处，你要是跟我玩心眼儿，我也不稀得和你玩！
  韩奶奶来气了，她年轻时候就性子泼辣火爆，孩子们犯错那就是一顿臭骂，来气还得上棍子，家里的笤帚疙瘩就没一个全乎的，后来儿女有出息成家立业以后才好一些。
  现在跟着姥娘等人一起，天天乐呵呵的，也没什么要发脾气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性子和善起来了。
  韩奶奶冷冷道：“韩卫新，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婆子老不死，拖累你们了？”
  韩爸吓得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劲地认错赔不是，接连给自己俩嘴巴子，让老娘别说气话。
  韩奶奶：“行啦，你也别来这一套。你呢，回不回来也没什么，我们也不稀罕你，但是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清楚。”
  韩爸都哭了。
  韩奶奶也不管他老大个人还在娘跟前哭，继续道：“阳阳呢，聪明能干，会赚钱，以后指定比你厉害，也不稀罕你那几个钱。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大学毕业可能要领证的。你这个当老子的，婚房得给准备。就首都那个好地段，也不用大的，三居室至少的。”
  韩爸泪蒙蒙地答应着，老娘说啥都行，就别说死呀活呀的，他是真受不了。
  韩奶奶：“这眼瞅着阳阳和他女朋友要去首都上大学了，我和孩子姥娘姥爷肯定得跟着去。我们一把年纪的，总不能租个小屋子挤着吧？”
  韩爸立刻说他安排。
  韩奶奶：“呸，不稀罕你安排。九一年那个豁嘴儿去海南炒房子亏本跑路，把你俩的钱都卷跑了，不是给你一个四合院抵押的吗？那个院子收拾一下，我们过去住。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上楼不方便，住院子习惯了。”
  韩爸犹豫都没的就答应了，“等娘你们过来了，我给请保姆，不用你们做饭打扫卫生。”
  韩奶奶：“你也办点人事儿。”
  又中气十足地骂了他一顿，这才恩准他自己回来过年。
  那头的韩爸挂了电话，掌心擦了擦额头，竟然一手的汗。
  虽然已经老大不小的人，可他依然对亲娘敬畏有加，不只是他，他们兄弟姊妹几个都怕老太太。也不全是怕，是敬爱得深沉，舍不得老太太生气，毕竟他们是亲眼看着她如何艰苦地把他们几个拉扯大的。
  小时候爷爷奶奶偏心大伯家，对他们几个孩子都不好，也不许他读书，是他娘坚持让他和卫红读书的，她说只要孩子愿意学，上到哪里家里就供应到哪里，借钱也供。
  当年如果不是老娘支持，77年他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没考上大学，他又怎么可能遇到陆云阳？
  想起那些往事，韩卫新突然浑身没了力气，握着电话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那边潘妈看到就上前关心他，“卫新，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韩卫新摇头，却不想说话，只觉得有些累。
  昨天从女儿发病到现在一直要他抱，小孩子生病格外脆弱任性，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不可避免的他会想起大儿子小时候，那一年他也是出急诊，发高烧，怎么都不退，陆云阳又急又焦虑。
  她自责没有照顾好儿子，自责不是个好妈妈，不是个好妻子，可等半夜的时候她又焦躁恐慌，觉得孩子是她的枷锁，把她捆住了，让她再也不能追求梦想。
  其实是她跟着父母下放那些年，因为经历过太多不好的事儿，她得了很厉害的抑郁症，可惜当时国内没有这方面的论述和治疗，也没人了解这个。
  他那时候也不了解，只觉得她是搞艺术的心思敏感，容易受环境影响心情不好。
  每次她心情低落不好的时候，他就尽可能地多陪她和孩子。
  后来他反复回忆过去，其实从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害怕她会离开他，直到有了儿子，他以为孩子会让她快乐，他们可以白头到老。
  可当她真的选择离开他以后，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结果。
  警察说她是失足落水的，她怎么会失足呢，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和孩子，她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丢下他们。
  他们在一起那么几年，孩子才七岁，他们一直恩爱都没有什么七年之痒，可她却离开了他们。
  潘妈以为他责怪女儿，就替女儿解释，“卫新呀，你也别怪美静，她也是太着急太慌乱，忘记了。做妈的见不到孩子生病呀，一生病就慌，哎，她也是太惯孩子了，听不得孩子哭，一哭就乱分寸。”
  韩卫新：“没事。”
  是他自己逃避，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讲。每次打电话父子都吵架不欢而散，昨天那个情况要是吵架也没心情。
  潘妈：“那你去看看孩子吧，俩孩子刚才还哭着找爸爸呢。”
  韩卫新起身去卧室。
  潘美静已经把儿子哄睡了，女儿却还在那里哼唧，不是很舒服，她也不管。
  韩卫新：“屋里暖气热，别给她盖那么多。”
  潘美静翻了个身不理他。
  韩卫新便自己过去照顾女儿，“你要是不想要女儿，就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找人带。”
  韩美静立刻委屈得不行，哭起来，“我哪里不想要女儿了？韩卫新你说良心话，女儿儿子不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是她的亲妈，不是后妈，我会不疼她？她发烧我也心疼，我也着急！我知道，你嫌弃我们拖累你不能回老家，怪我们多余，行呀，你走好了……”
  她越说越委屈，呜呜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不见韩卫新过来哄她，她更委屈，越发要大声哭。
  韩卫新：“小雨没事了，不过也不能出去吹风，你多上点心。今年你们别回去了，我自己回老家就行，初三四的我就回来。”
  潘美静抹了一把眼泪，“你还要回去？”
  韩卫新：“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家陪老娘过年了。”
  潘美静没好气道：“那韩慕阳怎么不带奶奶上京来过年？一家人团聚，不是更好？”
  韩卫新：“等他读大学，自然就回来。”
  潘美静下意识地扭头看看，“那家里可住不下。”
  韩卫新：“没事，另外买套房子。”
  潘美静还想说什么，韩卫新看着她，淡声道：“结婚前你就知道我有儿子有个老娘的，我也说过，我不可能不管他们。你把阳阳赶去乡下……”
  “韩卫新，你摸着良心说，怎么是我赶他的？”潘美静突然炸毛，尖声地否认。
  韩卫新闭了闭眼，示意她冷静一些，“你当时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再追究，阳阳在乡下也挺好。不过你得知道一点，阳阳他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他现在非常优秀，将来也会大有作为。小风和小雨还小，等他们长大我未必照拂得到。”
  潘美静突然打了个冷战，眼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卫新：“你是聪明人，话不用都说透你也该懂，阳阳比我优秀得多，比我更能干。他赚钱不用拼命，而我赚的是辛苦钱罢了。”
  “新哥，你在说什么？”潘美静突然慌了，爬起来抱住他的腿，“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韩卫新：“只是告诉你事实，让你以后说话做事有个分寸。”
  他拉开她的手，“你好好照顾孩子，我开车回去。”
  潘美静：“开车？那么远呢，你一个人怎么行，那不如叫上司机还能换一换。”
  韩卫新：“没事，路上有旅馆住宿休息。”
  潘美静又急了，“新哥，那些旅馆不干净，你可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