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维最近被各种八卦内情砸得有些懵逼。
他从那天在禁地被崆峒子托付遗愿后,就有些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了。
在苦思冥想许久后,他猜测这些冲突的内容也许是由于这个书中世界的自动补全,原书的情节应该只是表面,实际上这个书里的世界已经自己填补了原书作为爽文的那些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些冲突的情节了。
而更没想到的是给自己佛珠的秦芥居然和诀云派长老崆峒子是至交好友?然后还因为秦艽的事情绝交了,而秦艽就更惨了,被自己师父觊觎然后求爱不成还被设计身败名裂,而如今一派风光霁月的诀云派,实际上也是各自包藏祸心,每个人都因为想要夺天道宠儿的气运而纵容着真正的大魔头摇光道君。
李维突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他觉得目前还行踪不明的暮歌仙子更像是自己穿的这本书的前传里的玛丽苏女主角,而自己作为新的男主,也就是新的天道宠儿,如果一不小心在诀云派暴露了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自投罗网?
李维仔细的推理了一番,突然阴谋论的怀疑原书里最后自己拯救苍生以身殉道,说不定就是被这些人发现后逼迫的,好趁机夺了自己的气运,只是因为自己是男主角,所以才没死成反而成佛了······
这才是真相吧!!!
李维越想越觉得十分有道理。
在想明白一切后的李维决定消极怠工,要拿出上班摸鱼的态度来抵制进步,就此当一条快乐的不知上进的咸鱼,
但事与愿违,
他发现自己的男主光环实在是太强大了!
就是在树下躺着睡个觉,都能有法宝砸到自己脸上;偷偷躲到后山抓鱼吃,也能吃出个灵宠来;更夸张的是穷极无聊的悄悄看本香艳小黄书,都能一个激动给顿悟······
李维胆战心惊的接受着掌门师父看向自己的慈爱目光,如今却越看越觉得像盯着待宰的肥羊,只等自己一朝飞升,就夺了自己的气运来供养整个诀云派。
李维心情有些低落,却再也不敢给马盈盈写信,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反而害了她。而修为挡不住的疯涨也再不能带来丝毫爽感,只能日益加重他的不安。虽然偶尔也会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脑补过多,但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轻易拔除了。
日复一日枯燥的日子过得飞快,直到有一天的半夜,李维突然被已许久未出现的秦芥喊醒,有些起床气的爬起来看向这个立在自己床头笑得一脸佛光的原书大反派,没好气的压低声音吼道:
“干嘛啊?扰人清梦天打雷劈不知道吗?没睡好会掉发际线的!!”
秦芥新奇的挑眉打量了番不在状态的李维,一提手就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维对秦芥没什么戒心,自从上次崆峒子的临终托付后,李维心里的大魔头秦芥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好友背叛被师门抛弃失去了最爱的师姐而自己还身败名裂的好惨一男的。
跟着御剑了好一会,落地了李维才想起来刚刚过于仓促,居然忘记把拂尘带来了!不禁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看并未回头的秦芥:
“这是去哪儿啊?对了上次有人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我忘记了,你回头来我这儿拿一下啊!”
秦芥却并没有回话,只自顾自的疾步往前走着,许久才在一座断桥前停步。李维正欲发问,却见秦芥抬手掐了个法诀,面前的雾气顿时散开,断桥的对面居然出现了一座道观??!!
“你过去吧,他想见你,这个法阵虽并不精妙,但若是超过了一人进去,就会触发不可逆的震动,会被人立即发现的”。
李维看了看一脸怅然若失的秦芥,郑重的点了点头,使了个纵云梯轻易便越过了断桥往道观走去,
道观外形很普通,诡异的是居然通体黑色,一眼瞧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建成的,只整个透着一种并不安详的黑气,让人心生不安。李维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并不是道观的布置,而更像是一间囚室,整个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佛灯,四壁如雪洞般萧索,只随处可见各种朱砂黑血绘成的符纸图案。地上的团蒲上正背对着门口跪坐着一个人,发如鸦羽般倾泻而下,一点装饰也无,身形看起来有些纤瘦,像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李维不禁有些紧张忐忑起来:
“你好?我是李维····嗯·····那个····秦芥说你想见我?”
一直背对着的人闻声转了过来,却出乎意料的是个稚弱的少年,
只穿着一尘不染的素衣,头发并未束起,只随意的披散着,整个人透着一种从未见过光的阴郁苍白,脸却实在是清滟之极,映着幽幽烛光抬眼看过来,让李维都有了一瞬的恍神,少年的眉眼却是极冷的,只望了李维一眼就垂眸不再细看,声音十分温柔低缓:
“你就是新的天道宠儿。”
李维闻言一怔,瞬间警惕了起来,少年却并不在意,只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叫李维?很好听的名字,我很羡慕你,我没有名字。师父对我很好,却也不肯给我一个名字,你可以当我的第一个朋友吗?”
少年的语气很平静,一点也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却让李维心里莫名揪了起来,有些止不住的酸涩涌了上来:
“你为什么没有名字?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吗?你师父是不是秦芥?”
“据说我一出生就被关在这里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一个老人,他说他是诀云派的掌门,我身负罪孽,所以只能永世待在这里赎罪,不过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再后来就是我师父了,他就是秦芥,你也认识他吗?师父说诀云派的都是坏人,我娘·····我娘被困在白塔里,没有办法来救我,我无法离开这里,但你不一样,你是命定的有缘人,你可以救出我娘,所以,我想见你。”
少年一双如琉璃般透净的眼定定的看着李维,语气温柔而恳切:
“你可以帮帮我吗?”
·······
李维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他好像是答应了少年去试一试,他还给少年取了一个名字,秦空,其实很难听,他只是随口说的,他知道他娘就是秦艽,但是秦空明显很高兴,他从未见过除师父以外的人,便十分开心的和李维说了很多,他对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好奇,却只能被困在这样一个方寸之地,他甚至连月亮是什么样子都从未见过······
看着立在断桥边等待自己的秦芥,李维心中百感交集,却更有些无名火疯狂的往上窜。
也许是那个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又长得那样好看,李维在之前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来看当初的那场冤屈内情的,也有觉得秦艽秦芥很惨,唾弃诀云众人的自私自利云云,但也仅此而已了。
直到他今天见到了秦空,这个一出生就被囚禁在这里的少年,他什么都没做错,也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承担了所有人罪孽的恶果,
李维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切真实的感到了愤怒:
“你为什么不能救出他!你是他师父不是吗?!起一个名字很难吗!!他又没做错什么!!现在不养当初就别生啊!”
秦芥只沉默的接受着李维的斥责,表情却是不得已的愁苦,语气无奈道:
“不能救,诀云派是修真第一大派,他本也是极佳的天资,可惜被诀云派掌门抽了灵根,成了一介凡人,已不像你我这样还有漫长的寿数,因而我才在他的执意要求下带你过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等了。”
李维简直被诀云派的丧心病狂惊到了,果然越是名门大派越可能藏污纳垢,李维的良心使他不能视而不见这样令人发指的冤屈,他突然领悟自己穿越过来的意义也许正是如此,谁又没有一个仗剑平天下不平之事的江湖梦呢?!
李维当机立断决定要帮秦空救出秦艽,也定要还当初那桩冤案一个清白!
·········
秦芥看着少年怒发冲冠的御剑而去,却并未跟上,只依然静默的站在断桥边,刚刚还一脸无奈惋惜的表情早已经消失,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傲天远去的方向,神色晦暗难明。
转身看向那座在氲氤夜色中伫立的道观,眼底是极力压抑的狂热,这颗当初就埋下的暗棋,也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用处。
秦芥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幼童时就恨不得将其剥骨抽筋,把它的皮扒下来做成灯笼,再把它的心剜出来剁成肉泥喂狗。
这是一个污秽的产物,是青玄堂而皇之的嘲讽,是师姐被沾污的印记,它根本不应该存在!
但这局棋已经容不得任何意外,为了那最终的转机,所有的恨毒只能按计划被暂时封存,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很好掌控,
它是诀云派所有人私心和丑恶的见证,也是青玄亲手递上的砝码,青玄只是为了多强求一分与秦艽的因果,对这个婴孩本身却并不在意。
被封闭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已是必然结局。
秦芥甚至根本没有费什么心思就已经成为它最信任亲近的长辈,秦芥对它说着一切它需要知道的事情,它也逐渐开始拙劣的模仿师姐的穿着喜好,言语神情,秦芥每每见到它日渐和师姐的相似就禁不住的欢喜,却又因它生得和青玄一模一样的眼睛而恨意顿生。
他耐心的呵护着它长大,也只是为了能够亲手杀死它。
它很听话,灵根不是幼时就抽掉的,毕竟那个异界的转机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而它还需要保持在最能引起人怜悯的样貌,在天道之子逐渐踩着暗线寻到了“真相”之际,它才被秦芥抽掉了灵根,
它很听话,
只要能见一面那个世上最爱自己的母亲,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它说出了它应该说的话,而天道之子也知道了他应该知道的真相,
这颗来自异界的,左右棋局的棋子,也终于落在了他该落的地方。
当初那个在尸海里眼噙泪水卑怯而低猥的望向秦艽的小怪物,也终于为了心中那点无望的贪图,而以身为棋,胆敢蒙蔽这天意。
“让这火再燃得更旺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