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童吸了吸鼻子，说：“你刚刚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光是依靠想象，栗雨青就能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童童那时候一定非常害怕吧，瞧她都哭了。
  栗雨青想了想，觉得鸡汤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于是放弃了，转头抱着伍长童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平安就好。”
  两人抱了一会儿，才将骨子里的惊惧压了下去。无暇转乘地铁，两人招了辆出租车。伍长童全程都紧紧抓着栗雨青的手，不发一言，看上去比枪击案亲历者都要害怕。
  栗雨青回到家中，给伍长童倒了一杯热牛奶，说：“别怕，别怕，我不是回来了么？”
  伍长童喝完牛奶，嘴上毛茸茸的一圈。她望着栗雨青，问：“你去超市做什么？”
  “买鸡肉……因为你说想喝鸡汤。”栗雨青没来由地愧疚。
  伍长童“哦”了一声，低下头说：“下次不要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一定记得带上我。”
  去超市有什么危险的？栗雨青这么想着，却还是顺从地应了。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伍长童突然道：“青青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好？我现在只有你了啊……”
  伍长童的语气比刚刚还要惊慌。
  恐惧是很神奇的事情，它似乎永远不会消失，永远潜伏在身体的某一个角落。哪怕上一次被短暂地镇压下去了，日后也一定会更加激烈地卷土重来。而现在，它来了。
  “又是因为我……青青，你这次受伤又是因为我。你在沙漠里遇险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你在酒店里放火的时候，我还在纠结15还是19。你在超市里遇见枪击案的时候，我还在家里打扫卫生。我竟然在打扫卫生……我为什么不跟你一块儿去超市？！”伍长童的语气十分低落，充满了浓浓的自责。
  栗雨青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脊背，道：“不是这样的，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愿的。”
  “自愿、自愿，又是自愿！你知道这两个字有多可怕吗……”伍长童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如果你‘自愿’着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呢？你想过我吗？”
  “这阵子我一直在做噩梦，1708，1708……这四个数字缠绕着我，不死不休。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在1708？我明明可以直接奔着17层去啊！也许就因为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差，你才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不早一点醒？我为什么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撒娇也好，什么都好，把你留在房子里难道不是最好的事情吗？”伍长童哭着说：“你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还是因为我……竟然是因为鸡汤……”
  栗雨青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是没事儿吗？”
  “不，你不理解！”伍长童打断了她：“你到底想起来没有啊？你到底好没有啊？我越是看你像个孩子，越觉得是我的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呢？哪怕你现在觉得挺好的，你在选择相信谢冰的时候，难道是冲着这样的结果来的吗？我不能用‘自愿’两个字自欺欺人……”
  栗雨青身体一愣，她突然有些理解伍长童的想法了。
  她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童童对自己有所亏欠，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她一直不愿意想起来，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责任和心疼是绑住一个人最好的东西……
  可生病是一件不好的东西，不爱自己的人，才会因为脆弱而关心，那些人只是享受着某种畸形的自我满足而已。
  而真正爱自己的人，会因为自己的病而自责、而伤心。童童并没有逼着自己做什么，当小孩或者是恢复以前的自己都可以。
  但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童童也很痛苦……她将自己的病归因于她自己，只要自己一天不好转，那么她就会一天活在愧疚之中。
  可为什么要让童童愧疚？自己对童童的爱没有信心么？因为自己惶恐，而让童童处在那样的心情之中……原来自己也只是那样的人么？
  栗雨青的上半生，总是活在各种各样的限定于束缚里。
  她为了得到父母的关心没有底线地付出与退让；为了得到粉丝的支持而钻到名为“人设”的壳子里，背负着沉重的偶像包袱享受舞台；为了绑住伍长童而尘封记忆、为了满足伍长童而装成以前的自己……
  或许一个人的习惯很难改变，短时间内，栗雨青很难完全摆脱这种人生观……但她被情感推动着，至少愿意踏出第一步了。
  她脑海中极快地划过伍长童那句话——【如果你的天赋是自由，那么我的天赋就是让你自由。】
  她好像……有点儿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栗雨青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自然滑落。栗雨青说：“我想亲你。”
  伍长童茫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在自己剖白的时候栗雨青还能说这样的话。
  栗雨青亲吻她的脸，舌头将泪珠一一卷入口中。咸的，不好吃。
  所以，自己不能再让童童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栗雨青手伸进伍长童的衣服里，这一刻，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几个场景。
  伍长童呆呆的，任凭栗雨青为所欲为。栗雨青却突然停下动作，说：“火烧得那么大，我很害怕。我不是怕死，我怕我永远见不到你了……我怕我在你心里，是为了栗萱而死的……我怕你误会我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明明，花了那么大功夫才从泥潭里走出来的。”
  那天为了劝退伍长童，栗雨青故意说自己是为了为栗萱报仇才接近谢冰的。说的时候没有感觉，快死的时候却很害怕。自己那么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只是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只是为了成为自己……可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那个人以为自己本性难移怎么办？我明明已经打算不再脆弱了啊……
  “看到你来救我，我心里非常高兴。我以为那是一个梦……因为快死了，所以自己赏给自己的一个梦。可是你真的来了……你没有被我骗到，你真的来了。”栗雨青哭着说：“我感觉到被救赎。”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救赎，更是心理的救赎。童童没有放弃我，她知道我说的是假的，她相信我还有救呢……
  栗雨青哭着说：“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童童。”
  伍长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回应道：“我也爱你。”
  情至深处难自已，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直到脑袋都有点儿发晕，才相互松开。
  “我可以亲你吗？”栗雨青气喘吁吁地问。
  明明已经亲过了……
  “我可以抱你吗？”
  明明正抱着……
  “我可以……”栗雨青顿了一下，在伍长童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
  伍长童脸红了，双手推了推栗雨青的肩膀，嘴上却很老实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希望你自由，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任何人、任何事……
  尤其是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