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白谨亦道，“老太太性情率真，我很是喜欢，而今难得还能见到这样的人，不必让她在我面前拘谨。”
  听到白谨亦形容老太太性情率真，顾灵露出了笑容：“谢谢白师兄包涵。”
  白谨亦看着她的笑容，略有几分好奇：“你和老太太的祖孙感情可真好。”很是难得能见到乡下老太太如此疼爱孙女的。最最直接的地方便是家里的男娃都没有去私塾，倒是先送女娃去了，可见那位老太太对孙女的喜爱之情。
  顾灵道：“是的，我打一出生就被奶奶抱到身前养着了，所以我们的感情很好。这大概就是缘分吧，缘分是很玄妙的存在，有些人一眼万年，有些人擦肩而过千百次都未必能记住。”
  “一眼万年？”白谨亦听到她这样说，转过头看向她，见她看着前方，侧脸秀丽，肤色白净。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虽然她五官还没有完全的张开，但是她的美丽已经初露。白谨亦不管是在钱家的世交中，还是在京城里，见过很多漂亮的姑娘，但是那些姑娘和她相比，他觉得她们少了几分她那样的灵动，也没有像她一样阳光。
  白谨亦不知道，当一个男人会拿一个女人和其他女人作比较的时候，代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她的存在。
  顾灵转过头，见他看着自己，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怎么了吗？”
  两人的视线对上……
  “灵儿……”突然，前方传来顾大伯的叫声。
  顾灵和白谨亦同时收回视线，他们再同时看向前方。
  只见顾大伯带着全家人连带这朱策一起，正走了过来。
  顾灵的微微一蹙：“大伯、大伯母。”
  顾大伯母怀孕三个月了，如非必要很少下床，更别说出门了，今日也不知道吹的什么风，竟然连同她一起出门了。
  顾大伯等人已经到了顾灵和白谨亦的面前，顾大伯面对着白谨亦有些局促，昨晚上连县衙的捕头都对这位白公子毕恭毕敬的，可见这位白公子的身份何等尊贵。他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所以鞠躬道：“草民见过白公子。”
  “白公子。”朱策也跟着打了招呼。
  白谨亦道：“朱公子。”又对顾大伯道，“顾老爷不用多礼，我没有官职在身，也是一介平民，你无需如此多礼。
  听白公子这样说，顾大伯松了一口气：“是。”但语气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接着顾大伯又对顾灵道，“灵儿，我们是因为周强的事情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昨天请白公子出手帮忙，不然我们也抓不住周强，县太爷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审理这个案子，说不定兰儿后续还会遇到危险，这些事真是谢谢你了。”
  顾大伯母也感激道：“灵儿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你关心兰儿。”虽然当日侄女说了从此两家分的清清楚楚，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多亏了侄女的。
  顾兰看着顾灵，心情非常的复杂，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她会从顾灵的身上得到帮助。今日一大早，顾兰就被衙门的捕快带走了，到了县城，她见到了爹和朱策，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顾灵竟然担心她的安全，请了人来帮忙，而且这位被请来的白公子还认识县衙的人，所以这件事才能解决的这么快。
  如果这话只是她爹说的，她肯定不相信，觉得她爹在夸大其词，在帮顾灵说话，但是这话是朱策说的，且在县衙的公堂也得到了印证，所以她不得不信。
  顾灵也会关心她吗？如果顾灵会关心她，那么上辈子呢？她被周强打的流产的时候，顾灵怎么没来关心她？她被周强打死的时候，顾灵又在哪里？
  “兰儿，你在想什么？快跟灵儿说谢谢啊。”顾大伯母拉了女儿一把。
  听到顾大伯母的声音，顾兰猛然回过神。她看着自己的娘亲，突然又想起来了，是了，上辈子她第一次被周强打的流产的时候，她告诉了她娘，她娘让她忍一忍……忍一忍……顾兰的眼睛红了，眼泪哒哒哒的往下流。
  “兰儿，你怎么了？”顾大伯母不解，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顾兰摇摇头，她看向顾灵：“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灵不知道顾兰怎么就哭了，她原意没想着帮她，只是不想看着周强继续害人而已。但是此时此刻，她必然也不会这样说。顾灵想了想道：“不管是谁遇见这样的事情，我都会帮忙。男子大丈夫顶天立地，打妇女算什么男人？更何况还把怀孕的妻子打到流产至死。这样的人，就该接受律法的制裁。”顾灵心想，自己说的太圣母了。
  可是……听到她这样的话，顾兰却哭的更重了。“不管是谁遇见这样的事情，你都会帮忙吗？不管是谁遇见这样的事情，你都会帮忙吗？”她喃喃自语。
  顾灵没有再理会她，她对顾大伯道：“大伯，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先失陪了。”
  顾大伯点点头：“哦，哎。”
  顾灵看向白谨亦：“白师兄，我们走吧。”
  “嗯。”白谨亦和她并肩离开。
  顾大伯母看着他们的背影道：“灵儿和这位白公子可真配。”
  听到顾大伯母的话，顾兰猛地看向她：“娘……”
  “怎……怎么了？”顾大伯母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顾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对顾大伯道；“爹，你们先去奶奶家送礼，我有话想和娘私下说。”
  “那行，你们说快点，你还得和你奶奶道个歉。”
  待顾大伯带着朱策等人离开之后，这里只剩下了顾兰和顾大伯母两个人。顾大伯母问道：“兰儿啊，你想跟娘说什么体己的话啊？”
  顾兰看着顾大伯母一字一句的问：“娘，如果女儿或者妹妹出嫁之后，将来被丈夫打了，回来找您诉说，你会怎么办？”
  顾大伯母道：“这……这怎么可能？朱策看似不是那样的人。”
  顾兰想要听她的答案：“女儿说的是如果，如果女儿将来嫁的不是朱策，而是旁人呢？像周强那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呢？”
  “这这这……这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女人？定然女人也有错的地方。一家人两口子，有些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的。”顾大伯母道。
  第67章 第一更
  一家人两口子, 有些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的。
  这是顾兰上辈子也听到过的话，这辈子同样的问题，她娘还是说了同样的话。“那如果……如果女儿想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告诉爹、告诉二叔、告诉爷爷奶奶他们呢？想求他们帮忙呢？”
  “这……这得多丢脸啊, 两口子的事情咋还能告诉别人？”顾大伯母回答。
  顾兰后退了几步,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娘：“所以，即便爹他们可能愿意为我出头, 您也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吗？”
  顾大伯母觉得女儿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她听不懂女儿的话。她道：“兰儿啊，你说这些都做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去你奶奶家, 给你奶奶道歉。你奶奶多要面子的人啊, 你那天推倒了她，她肯定还在生气。”
  顾大伯母的话, 对顾兰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是啊，奶奶多要面子的人啊，即便她是她不喜欢的孙女, 可如果知道自己被周强打到流产至死，即便不是为了她顾兰, 而是为了奶奶自己的面子, 为了顾灵的面子, 她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顾兰看着她娘越走越远，这一刻, 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
  顾灵带着白谨亦和顾大伯他们分开之后, 白谨亦便一直在注意她。因为他发现了顾灵的另一面，不似在顾家老太太面前娇憨的小丫头样儿，也不似在他姨母面前娇俏能言善辩的学生样儿, 而是那种疏离的，甚至带着几分冷漠的样子。
  白谨亦发现，顾灵不喜欢她大伯一家子。或者说，她和那个堂姐有矛盾。是了，方才她那个堂姐好端端的还哭了。这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
  可就是有问题，她却还是顾着她堂姐的安慰。
  看样子这小丫头内心非常的善良。
  顾灵不是多敏感的人，可能因为这里是桃水村，又是她熟悉的地方，所以她少了几分敏感，以至于她不知道白谨亦一直在观察她。顾灵转过头，为白谨亦介绍：“白师兄你看，这前面木桩子围着的就是我们家的鱼塘了，等明年春天大概三四月份，草鱼产卵之后，等到第二批稻谷种下的时候，鱼苗就可以放到稻田里了，到时候就知道稻田养鱼是不是行得通了，如果真的行得通，又能增加稻谷的产量，那就好了。”
  白谨亦赶忙收回视线：“那到时候稻田养鱼行得通的话，而稻谷产量增加了，你就把这件事同我姨母说，让我姨母上报，这种有利于百姓的事情，只有朝廷颁布法令，老百姓才会实施。”
  顾灵自然没有意见的，这本是前人提出的观点：“那好。”不过，她想到了小说里，但凡女主对朝廷和老百姓有点贡献的话，朝廷会有奖励，所以顾灵调皮的问，“白师兄，那到时候我们家有奖励吗？”
  白谨亦顿时调侃道：“你这丫头，事儿还没成就想着邀功了，你胆子可真大。”
  “我那是先问问嘛，如果有奖励，我想讨个自己想要的奖励，免得朝廷给的奖励我不喜欢啊。”顾灵有理有据的道。
  白谨亦：“……”还是第一次碰到嫌弃朝廷奖励的人，“那成，这件事如果成功了，到时候让姨母给我师兄写信，到时候让我姨母在信里也写清楚你要的奖励。不过，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顾灵道：“我不要别的奖励，就想请朝廷给我奶奶一封奖励，也不用别的什么，就请皇上赐字吧，写个全福老人，富贵老人，农家老太什么的。”什么小说里些的县主之类的，她可不敢想。但奶奶如果有皇上赐的字，肯定高兴。而且，有了皇上的赐字，想必也没有人敢对她奶奶怎么样了。
  白谨亦被她的话感动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小丫头竟然想的是这个。他甚至不自禁的承诺：“好，只要你的稻田养鱼成功了，稻谷的产量提升了，我必让你得到这个奖励。”这件事对旁人来说可能困难，但是对他来说不难。赐字而已，对皇上、对朝廷来说根本没有损失，皇上自然喜欢这种没有付出的赏赐了。
  顾灵也没把他的话当真，随即调侃道：“那我先谢谢小白师兄了。”
  “你这丫头……”白谨亦真是哭笑不得。
  顾灵微微一笑：“我是代替奶奶谢谢的啊。”
  白谨亦总算明白“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真谛所在了：“伶牙利嘴的丫头。”
  顾灵傻笑，假装听不懂。
  白谨亦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以后总有人治得住你。”
  顾灵继续傻笑。
  不知道为何，看着她傻笑的样子，他突然也笑了起来。“那边的房子是新建的吗？这占地面积别说是农村，就是放在镇上也足够大的。”
  顾灵道：“是啊，那就是我说的要请白师兄掌掌眼的地方了，我带白师兄去看看？”
  白谨亦：“请。”
  走进新房子之后，其实这房子除了在农村算得上大之外，在白谨亦眼中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出彩的就是后院里那栋两层楼的院子了。
  白谨亦好奇的问：“最后面那栋院子是藏书楼？”
  顾灵：“不是，那是我的院子。”
  饶是白谨亦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住在两层楼的院子里。要说两层楼的地方自然不少，客栈、酒楼、众多寻欢作乐的地方、藏书楼、寺庙等等，但是放眼京城众多权贵云集之地，也没有人在主人的院子里建两层楼的院子用来住人的。所以说，这小丫头的想法真是稀奇。“走，过去看看。”
  进了小别墅的院子，因着院子里还没整理好，所以倒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不妨顾灵有兴趣介绍：“等年初，我想在院子里种果树，到时候果子成熟之后，那一颗颗的树上都是果子，看上去一定很好看。”
  白谨亦：“不是种花？”姑娘家不是都喜欢种花的吗？
  顾灵摇头：“我才不喜欢花呢，种果树好，果树也会开花，同样能闻到花香，花香过后再结果，又能闻到果子的味道，可是比花香味好闻多了。”
  白谨亦：“你还真是……想法奇特。”与众不同。
  接着，顾灵推开小别墅的大门。
  大门一推开，里面因为方砖铺地，所以非常的干净整洁，大厅是镂空的，因为是两层楼，所以看上去非常的高。同样的，给人的感觉就非常的舒服，不会觉得压抑。
  不过这些不稀奇，让白谨亦觉得稀奇的是：“这竟然是一个大的空间隔成了数个房间。”不似常规的建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都是分开的，而这里，人从房间里出来，就在一个厅堂里。
  顾灵道：“是啊，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住，也不会招待客人，客人有前面的客人院子，所以这样方便。一楼有两间房间，如果有比较好的闺蜜来了，可以招待……不过白师兄，我这院子最出彩的地方可是茅厕。”
  “茅厕？”这下白谨亦好奇了，“茅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顾灵带着他打开侧门，从侧门出去就是茅厕：“你去看看。”
  若是平时，白公子才不去看茅厕。便是皇宫里的茅厕，也没有绝对干净的。不过这院子还没住过人，他就勉为其难的去看一看吧。
  结果，他前脚才进去，顾灵后脚就跟进来了，他全身一僵：“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这小丫头懂不懂规矩，男人在茅厕里，姑娘家进来做什么？”语气里有着让人意外的急切和慌张。
  顾灵在门口打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谨亦的语气给震惊到了。
  “嗯哼。”白谨亦马上恢复镇定了，“丫头，你是不是该出去？”白公子生平头一回在茅厕里被姑娘给“非礼”了，尽管他没脱了裤子，但是……一个姑娘和一个男人同处一个茅厕，这算什么？不是毁人清白吗？
  顾灵回过神了：“天啊白师兄，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小姑娘啊。”
  “闭嘴。”白谨亦走近她几步并警告，“小丫头，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顾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且放心吧 ，如果被人知道误会什么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白谨亦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的手上，他眯起眼盯着这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只手很小巧，估计还没他半只手大，这只手也很白嫩，肉乎乎的，甚至一点瑕疵都没有。但问题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放下来。”
  顾灵先是眨眨眼，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白师兄，你也太可爱了吧？”这是什么神仙男人啊，竟然还用一根手指戳她，是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吗？可一根手指不也是碰了吗？
  白谨亦看着这丫头不仅笑的放肆还说的放肆，不知怎么的，他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