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我大部分都知道了，冯丽带着冯露露嫁给了我爸，而我就是那个女婴。
  想到自己只是酒后药物的产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疼。
  沈玉燕平静地说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她知道了我不是她亲生的，为什么她还要把我当亲生的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问了。
  沈玉燕迷茫的眼眸缓缓地看向我，嘴角温软：“因为你是宋书峰的女儿，你的骨子里流着他的血。”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恨我爸了？”
  沈玉燕偏头，眼角滑过一地清冷的晶莹，她一向强势，几乎没有见她流泪，看到她这样子，我有些不忍，那些事都是她心头的老伤，我不应该残忍地去划开的。
  “对不起，你如果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没事。你应该知道真相的。”沈玉燕擦掉了眼角的泪，拉着我的手：“你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父亲吗？”
  说到这个，我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一刺，我不愿意去想父亲死的时候的样子，那次车祸的场面就像是一个拜不掉的梦魇，父亲走的头两年，我几乎每天都能梦到，每次看到父亲满身是血的样子朝我走来，我都会半夜惊醒。
  “……我不知道……”我哽咽着低头，去擦眼泪。
  我只知道宋氏被人陷害，公司将要倒闭，最重要的客户将要和别的公司签约，父亲赶去阻止，结果就出了车祸。
  沈玉燕抬起双手，枯瘦的双手就像是铁夹子，狠狠地夹着我两边肩胛上的肉，她苍白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带着愤恨的怒火：“是冯丽！冯丽害死了你的父亲！”
  冯姨？
  不可能。
  我内心一下就否定。
  因为父亲出车祸没多久，冯姨就跟着殉情了，她站在马路中央，用身子去挡住行驶而来的货车。
  看到我眼中的惊恐，还有不可置信，沈玉燕诡异地笑了一下，她靠在软榻上，散漫地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是她，这就是我为什么恨死她的原因。宋书峰知道我还活着，他想补偿我，于是找到律师立了一份遗嘱，他死后公司的股份全部赠送给我，不仅是公司，就连他的存款，也赠送给我百分之八十，剩下的房子，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存款，留给了你，而冯丽和她带来的拖油瓶，将什么都得不到。”
  我有些心虚，说到拖油瓶，难道我不是拖油瓶吗？
  我可是冯丽生的啊！
  沈玉燕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冯丽知道后，十七年的等待还是一无所有，她当然不会把财产给我，于是她找到了汪終海，把公司的机密文件卖给他，让公司流失了大量的客户，其实她只是想给宋书峰一点警告，没想到害死了他，结果她自己也跟着去自杀。”
  听到这些，我感觉自己的血液慢慢地在变冷，脑子里混乱一片，我怎么也没办法接受，是冯姨出卖了我爸。
  “孩子，你现在知道，你拼死拼活要救的女人，是多么蛇蝎心肠！她毁掉了我们的家，所以，我不会让她那么容易死掉，我要让她活着，那样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她说的是“我们的家”，我有些陌生地看向沈玉燕：“你还把我当女儿？”
  “当然。我这辈子是不能生育了，你就是我的女儿。既然宋书峰把你抱给我，说你是我的女儿，那就一辈子都是。”
  我终于理解沈玉燕的心态了。
  她知道了父亲并没有背叛她，她后悔了，所以她要报复，报复冯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走，所以她要补偿，补偿的那个人就是我。
  玻璃门咣当一声，磨砂的门那面背对着我们站着黎叔的背影，他的背影黑黑瘦瘦的，让人看了很孤寂。
  我们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沈玉燕的心中，其实对我的父亲还是有爱的，不然她不会这么执着，但是这样，对黎叔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会没事，你不用担心他。”沈玉燕说。
  我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沈玉燕，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她有些自私，自私地不去考虑父亲的感受，黎叔的感受，但她又是多么地幸运，幸运遇到这么两个包容她的男人。
  “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怎么想？”她冷静地问我。
  我站了起来，看着那些怒放的菊花，以前觉得菊花的味道很好闻，带着浓郁的药香，现在看起来，我想到了它们的用途。
  我听黎叔说过，以前沈玉燕喜欢的是玫瑰花，他们在国外的庄园，种植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开的时候，一片玫瑰花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玉燕喜欢起菊花来，于是黎叔找人在楼顶盖了个玻璃房，种植了这些菊花，现在看来，这些菊花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讽刺吧。
  为自己的女人种植最爱的花，纪念地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我脑子乱乱的，挑拣最清晰的话说：“我以后还是叫你沈姨吧！你们上一代人的恩怨，我了解了，我也不想参与很多。我只知道，无论你们谁对谁错，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但是，我不能苟同你做人做事的样子。”
  说完，我向她鞠一躬，苦笑：“你刚才说，是我父亲把我抱给你的，我就是你的女儿，但是我请问你，如果你不知道我父亲为你做的事情，你还会因为愧疚，把我当你的女儿吗？”
  “我……”她刚要说话，我伸出一只手打断她。
  “不会！你不会的。你爱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你现在后悔了，你后悔又能做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你就不会在我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扔下，自己走了。现在你恨冯姨，其实你有什么资格恨她？是你给了她机会，你不走，她能嫁给我爸？是，她是卑劣，用了不好的手段勾引我爸，但如果你多理解我爸一点，我爸会娶她？”
  “这些话我知道说了，你会很不开心，但是没办法，我不想看到你带着仇恨对爱你的人，包括黎叔。”
  说完，我缓缓地转身，走出了玻璃房。
  关上房门的瞬间，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