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学校上过历史课的李卫当然了解五一大扫荡的惨烈,甚至在重重保护之中的八路军总部也都遭到了重创,五年抗战取得的成果一夜间倾刻化为乌有,也是共产党抗日根据地建立后,有史以来经历过最为惨烈的时期,只有当年红军长征经湘江惨战和过草地时的困境才能与之相比。
李卫笑了笑,把手里的调令信手扯得粉碎,双手一合,化作无数碎粉撒落。
“报告教导员,没有看见调令!”他煞有介事的敬礼汇报道,他实在没有勇气用其他战士的生命给他制造逃命的机会。
李卫随手撕毁上级调令让一连指导员丁鹤洋顾不得惹不惹得起李卫这个二营有名的硬茬子,爆怒地跳出喝道:“你!李卫同志!~你好大的胆子,敢撕毁上级调令,目无上级!”
这,这还是他自己一连的兵吗?!丁鹤洋怒不可遏,爱说怪话,喜欢自作主张倒也罢了,居然在众目暌暌之下若无其事的撕毁公文并且矢口否认未看见,简直是士可忍,孰不能忍,作为一连的指导员他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听话的一班长了。
丁鹤洋还要再说下去,“嗨,老丁!别说了!”一连长把他拉到了一边,猛使眼神。
吴二营长走到李卫面前,双手按住李卫肩膀,看向操场上的其他战士,道:“我很高兴,咱二营,没有一个孬种,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操场上立刻爆满了震天的掌声。
直到调令被营教导员宣读时,大家才想起李卫原本就不是什么背景简单的人物,李卫原本可以拿着上级的调令安然离开,没有必要和他们去参加九死一生的战斗,但是李卫毫不可惜的放弃了这个机会,依然他们站在一起,面对敌人大军,二营上下没有一个人退缩,所有的官兵怎不为自己二营的凝聚力而感动。
李卫摸着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呵呵!营长,俺可没有没到占便宜就跑路的习惯。”
“你个小鬼头,就是死也要占点便宜,走,咱们二营去占他小日本的大便宜去。”吴营长着实是喜欢这个他异常看对眼的战士,手一挥:“出发!”
李卫同时喊道:“一班,跟我来!”带着一班拉起了二营前进的龙头向着作战区域前进。
一连一排一班,本来就是二营编制序列的第一位。
三团一、二、三营从各自营区集结出发,奔赴作战指定区域。
在十字岭遭到日军重大打击的八路军总部突围人马显得浩浩荡荡,上百辆牛车装载着大量物资,许多在战火中受伤的干部群众结伴毫无队前的拉出近两三里的队形,让赶过来三团上下官兵看得是个个直抽凉气。
说是难民团,甚至一点都不过份,随队的有大量学生还有随八路军总部的百姓,大量的伤员夹杂在其中,只有极少量的武装人员仍在努力着拉拢着队伍,但是这些本无多少军事经验的人哪里能在短时间内形成一定组织分工。
而远处不断响起的激烈枪炮声正显示着后方掩护部队正苦苦承受着日军主力的进攻,这也是为什么八路军总部撤离路上没有多少保护军队的原因,几乎能拿得起枪的都在最后面硬撑着用自己的生命在拖延敌人的脚步。
“这狗日的!能跑得快吗?!”王政委瞪大了眼睛看着队伍中几十个人硬拖着巨大的印刷机部分设备如同龟速一般跟着队伍往前挪,若长的一条路两旁还有很多人在精疲力竭之后坐在地上休息。
“命令各营,赶快去替换突围队伍后面的掩护部队,他们撑不了多久。”三团长顾跃立刻下令。
三团的三个营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总队缓慢的转移队伍,直接急奔向队伍末尾的方向。
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日军全力进攻的激烈,不时的炮弹掠过阵地,炸得碎石乱飞,流弹如同降雨一般掠过前方掩护总部撤退的阻击阵地,带着尖锐的啸叫从空中飞过。
扼守着这条通往六分区必经之路的要道,掩护部队硬是建立起了一个阻击阵地,在日军轮流进攻下,根据地许多支部队如同接力棒一样不断赶到这里阻击日军,前面的牺牲完了,后面的接着就上。
“你们的长官哪?!”顾跃团长急冲到阻击阵地上一看,差点没有哭出声来,阵地前全是敌我双方士兵的尸体,几百米长的阵地上仅剩下百余人形成零零散散的火力点清除着刚刚退却的敌人残兵,阵地上剩下的人几乎是个个带伤,失血过多有些萎靡不振的脸上却强打着精神扣动扳机。
从阵地上除了日军士兵尸体外,还有许多服装不一致的士兵尸体,可以看得出有不少正规编制外的地方武装都前仆后继不顾伤亡的倒在了阵地上。
“首长好!”阻击阵地上有一个战士勉强站直了,包满了纱布手敬了个军礼道:“报告,三分区决死一纵战士马志平向首长报到!”
“报到个屁啊,我问你情况怎么样了,你的上级呢?!谁带你们的?!”顾跃团长都快急昏了,本以为战斗很惨烈,没想到会惨烈到这种程度,只能以不断吞噬双方士兵生命的绞肉机来形容。
这个战士缓缓地低下头:“我们决死一纵就剩下这十几个弟兄,其他的是榆社,辽县等几个地方游击队的弟兄们,排长以上全部牺牲了。”说着眼睛红了,连忙抹了抹眼眶,看来战友和上级军官的牺牲令他极度伤心。
顾跃看了看已经布满敌我双方尸体的战场,心情很是不好,道:“来人,把他们替换下去,找卫生队的人给他们再次包扎,再弄些吃的,其他各营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在换防过程中,有好几个死战到最后幸存下来的士兵死活不肯撤下阻击阵地,三力的战士们没有多余的废话,一气全敲晕了抬上担架就拉到后面去了。
“机枪架起来,战壕挖深点!注意敌人上来了,别急,先布置好阵地。”二营长扯着喉咙发布着命令。
“卫子哥!卫子哥!”一个微弱的声音引起了李卫的注意力,扭头一看,一个脑袋包着浸透了鲜血纱布的女战士坐在担架上无力朝着他张着嘴。
“啥米?!这种时候还有美眉找我?!”李卫有些疑惑,走过去一看,还是老熟人!原来去年年初反扫荡时,和李卫原来在的三班一起作战过的辽县游击队女战士周燕同志。
一看到李卫过来,抬着担架的两个战士立刻停了下来,好让这两个人说话。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整得这么个惨,啧啧!罗卜头唉,好有个性!”看到这个铁嘴丫头脑袋包得跟个印度阿三似的,李卫想起了曾经一起逗嘴抬杠的日子,习惯性地打击脱口而出。
李卫几分开玩笑的话,令周燕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生气的好,想像以前那样再和李卫抬杠,咧了咧嘴,像是带痛了伤口,表情再次失落了下去,低声道:“这次,我真悔,我要是早点发现敌人就好了,我真该死。”想到几千号日军伪装成八路军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硬冲了过去,令她悔恨欲死,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辽县游击队一中队和二中队有近三分之一的战士都长眠在了这个阵地上。
“放心啦,交给哥哥我,百分百搞定他们,嘿嘿。”李卫拉开周燕的注意力,想不到这姑娘居然还会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看到李卫大言不惭的模样,周燕似是不甘,“死卫子,什么罗卜头,待过会儿看你变个大大的猪头,看你还敢笑话我。”
这时日军冲锋前的炮击开始了,由疏及密的炮弹不断落在了阻击阵地上,炸起一团团黑云和沙土。
“好了好了,我是猪头成了吧,你到后面去好好养伤吧,我要开工了。”李卫挥挥手让两个抬担架的战士继续走,结束了他和周燕两人短暂的抬杠。
“卫子,你可以变成猪头,但不准你变成死人头!”人伤嘴不伤的周燕忿忿地半坐在担架上冲着李卫的后背喊。
李卫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随即冲入阵地之中。
微型工兵铲在原来阵地上掩体做了加工,每一个士兵都临时摆好一个掩体,做好了战斗准备。
毕竟是华北日军的王牌部队,精通步兵战术,不像以前的混成旅和伪军杂牌部队只会窝蜂的捅上来挨机枪子弹,黑压压的日军摆出了多梯次散兵线,以最小的弹着面阵形缓缓逼了过来。
曾在平时训练中就有研究过冲锋阵形的三团各级官兵并没有任何沉不住气的表现,很冷静的趴在掩体上,用枪瞄准着,默契地分配好射击批次及目标。
二营这次是拉出了全部家底,除了二连一排机范国文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外,团部又加给了一挺马克沁,加上原来阵地上收罗的一些轻机枪,再配上新分配下来的十几支枪榴弹发射器,不论是战斗信心还是火力,二营都是空前膨涨,老红军团家底的革命队伍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武装那么容易好啃。
“给我打!”在日军还有百余米的距离时,二营率先开了火,左右翼突然爆现的马克沁弹雨金属风暴形成的两条火龙交叉着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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