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到我说了。”
  大病初愈的秦宵脸色依旧苍白，但说话时却字句铿锵有力，他微微低头，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闻宣带来的离婚协议书。秦宵的动作干净利索，确认手中的碎片无法再复原后，将它塞到了闻宣手中。
  “这就是我的答案。”
  秦宵如墨似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闻宣，看得闻宣一阵背脊发凉。
  “告诉魏柒，不管他送来多少次离婚协议，我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被撕得七零八落的离婚协议就像是秦宵的心，尽管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样貌，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会重头开始。
  “我不会离婚，财富、地位或者名声和魏柒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秦宵看着闻宣，坚定的眼神仿佛战场视死如归的士兵。
  “魏柒是我的全部。”
  闻宣心想，如果他是魏柒，在听过秦宵这般感人肺腑的表白之后，恐怕早已弃盔丢甲。可他终究无法替魏柒做决定，就像是魏柒所说，他没有经历过，又怎么能够感同身受？
  “秦总，这份离婚协议电子版我已经发去你的邮箱，如果你想通了，请在今晚十二点前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发送给我。”
  闻宣离开病房时，发现苏湛站在门口，想必和秦宵之间的对话他也应该听到了。
  “苏先生，希望你能劝劝秦总。只要他愿意在今晚十二点前签下离婚协议，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风平浪静里解决。”
  苏湛在心里细算了一下和秦宵相识的念头，“我和秦宵认识有十二年了，他一直都是个果断干脆的人，拖泥带水这四个字似乎从他不与他沾边。”
  闻宣充满疑惑地看着苏湛，很明显不明白苏湛说这话的用意。
  “现在我明白了，秦宵从不拖泥带水，是因为他不在乎。”苏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却活得如同蝼蚁，仅仅是因为他爱魏柒而已。”
  “我不否认秦宵手段卑劣，也不想掩盖他曾经的谎言。这段婚姻里，他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弥补魏柒，卑微得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魏柒只看到秦宵骗了他，却没看到他付出的真心。”
  “一步错，步步错，秦宵做的罪错的事就是对魏柒动了真情，否则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
  “也许你觉得，因为我是秦宵的朋友，所以我才会帮着他说话。我不否认有私心掺杂其中，可难道魏柒就完全没有错吗？就因为他人生坎坷，身世悲惨，所以就能够理所当然质疑别人的真心吗？”
  “魏柒把自己困在过去，却让秦宵跟他一起承担。秦宵接受了，最后却因为一步之差，全盘皆输。”
  闻宣对苏湛的话似懂非懂，却不难感受到苏湛对秦宵的偏袒。从业多年，经手离婚案不是第一次，闻宣清楚地明白，在婚姻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过错方，如果一方犯错了，那另一方必定也牵涉其中。
  “苏先生，我明白你关心秦总的心情，但说到底我们都只是旁观者。”闻宣平静地说道，“作为魏柒的律师，我希望秦总能与我的当事人好聚好散，这不仅满足了我当事人的意愿，对秦总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非要这样纠缠不休，才能证明深爱过呢？”
  离开医院后，闻宣直接去了魏柒的公寓，他只将秦宵的态度给魏柒交了个底，对苏湛的话却只字未提，觉得没有必要为魏柒增添无端的烦恼。
  因为下午还约了客户，闻宣没有久留，出门时顺便将厨房的垃圾袋一同带了出来。下楼时，闻宣一不留神踏空了一个楼梯，好在他反应够快，迅速地抓住扶梯，才幸运地没有跌倒。不过手上的垃圾袋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飞了出去，塑料袋里的垃圾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闻宣在收拾落在地上的垃圾时，捡到一张医院的化验单，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检查，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怀孕化验单。
  魏柒怀孕了。
  闻宣顾不得满地狼藉，紧紧捏着布满褶皱的化验单，急匆匆地跑回楼上。魏柒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门铃声，小跑步出来开门，只见闻宣双手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柒上前搀扶闻宣，“这是怎么了？怎么喘成这样？”
  闻宣喘着气，缓缓举起意外捡到的怀孕化验单，笃定地说道，“魏律师，你怀孕了。”
  魏柒做梦也没想到，闻宣会意外发现被他扔在垃圾袋里的化验单。
  闻宣见魏柒不做声，颤抖着嗓音问道，“你应该知道吧？婚内怀孕，法院是不会判离婚的。”
  魏柒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你不想让秦总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是我的孩子，与他无关。”魏柒薄唇微抿道，“你必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
  “没有可是。”魏柒强势地说道，“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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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六十八】
  午夜钟声敲响，闻宣打开邮箱，意料之中的一片空白，秦宵没有签下离婚协议。
  天一亮，闻宣将起诉材料直接送到了法院，没过几日秦宵便收到了法院传票。看到那张传票，秦宵明白，魏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苏湛陪着秦宵喝了一夜的酒，喝到后来两人都是浑浑噩噩，说起胡话来。酒气冲天的苏湛一手搁在秦宵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说……嗝……魏柒有什么好的，你看看……嗝，你现在的样子……叫什么……？哦对，丧家之犬……哈哈哈哈，真难看。”
  “你懂个屁……”秦宵推开喝得东倒西歪的苏湛，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有朝一日，你站在我的位置，你才能懂我的心情！”
  “对对对……我懂个屁。”苏湛稀里糊涂地点着头，“你不就在那里装情圣……嗝，假清高！”
  明知苏湛说的是胡话，秦宵一肚子怒火还是蹭蹭往上窜，他一把揪起苏湛的衣领，大声吼道，“你少他妈给我指手画脚！”
  苏湛也早就看不惯秦宵终日伤春悲秋的模样，仿佛少了魏柒世界就会停止转动，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他扣住秦宵的手腕，反手将对方摁倒在地，二话不说朝着秦宵的脸就是狠狠一圈，发泄了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苏湛一边大喊，一边与秦宵扭打起来，“为了一个魏柒……你不顾兄弟之情，不顾父母之恩……你还是个人吗？！难怪魏柒要和你离婚……你活该！”
  两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疯狂发泄着彼此心中的愤恨。直到耗尽全身的力气，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脸上全都挂了彩，相视一笑之后，静静闭上眼，等待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