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谢燝生特别沉得住气。
  他一路无言。
  不管明绮怎么死缠烂打, 就是不说。
  “不说是叭——！”
  软磨硬泡，好话说尽。
  明绮已经连“你不会是那次从我头上飞过去翅膀扑腾了二十八下的小灰麻雀叭”都问出来了。
  但还不是。
  这感觉就像今天要去超市买牛奶, 走到那儿却忘了, 迷茫的站在冰柜前左思右想拍着脑壳明明“牛奶”两个字就在嘴边但怎么都想不出来一样——她精疲力尽，几乎脑梗。
  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再看谢燝生翘起的唇角。
  明绮气到就要升天。
  “好——！”
  她用力锤了好几下大腿。
  “好——！！！”
  反正大家都不是人……不用忌讳。“打一架叭。”
  明绮开始捋袖子。
  恶狠狠.jpg
  已经打算薅住谢燝生的衣领piapia呼他两巴掌威胁他逼迫他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边发泄被捉弄的怒火一边摇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了。
  但——
  谢燝生很轻的笑了声。
  “不打。”
  “车里太小施展不开。”
  同时，他的脖子稍微动了动。
  衬衫衣领和头发中间那一截裸露在空气中的脊骨显现在明绮面前。
  它微微泛红。
  有东西呼之欲出。
  这架势显然是要“咻”的变出一把剑反鲨自己。
  “你摇人？”
  明绮“蹭”的坐回后座。
  十分忌惮。
  “我不打了。”
  但气势上并不认输。
  强硬的又和他确认了一遍：“你不说是叭——！”
  谢燝生“嗯”了声。
  他的鱼拥有了嘴后不仅成为了话痨。
  还是一只复读机。
  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明绮, 大有“我不说你想怎么样”的架势。
  行。
  真行。
  我想怎么样？——
  明绮气鼓鼓的拉开了车门。
  “我不问了！”
  临了, 还不忘探回头来：“呸——！！！”
  谢燝生哭笑不得。
  -
  下车后，入目是一座影视城。
  高大森严。
  它仿了古时城市的建筑, 用城墙圈起了整片影视基地。
  明绮一边给自己顺气, 一边问梁哥：“为什么在这里试镜？”
  这儿显然是《渡荷》正式拍摄的地方。
  按原主以前试镜的记忆——
  是得在一个小黑屋子里进行的。
  演员们会挨个儿排队进去, 在摄像机前转一圈展示形体后, 再念几句台词由选角导演敲定。
  过程十分迅速。
  方便你我他。
  而不是直接到拍摄地点, 又远, 又麻烦，剧组服化还可能被泄露。
  她说：“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
  “通知就是这儿。”
  但原因梁哥答不上来。
  他猜测：“可能因为你是郑蕾老师推荐的？”
  边说，边撞了撞自家艺人的手肘, 很小声的, “内定——！”
  没准试镜完了直接上场拍的那种。
  并且觉得自己猜的还挺对：“导演这是在给你开——”
  “后门呢”三个字没来得及说。
  头顶覆下一片阴影。
  梁哥迷茫的抬头。
  “……”
  “老板！”
  是谢燝生, 明绮的现役经纪人。
  “不知道就别乱猜。”
  他拍了拍梁哥的肩, 把带来的包递给他后又把人撵到边上。
  谢燝生替明绮撑开伞, 告诉她：
  “《渡荷》模式比较特殊, 边拍边播边选角。主创已经开始拍了, 剩下几个有亮点中后段出场的角色——”
  但没说完。
  明绮“piaji”迈开步子。
  她离开了伞下的阴影，一jio踩进大太阳里。
  “我问你了吗我问你了吗我问你了吗！”
  生气气.jpg
  边上，梁哥和小季惊了——绮绮这可是老板啊你不可以对老板这个样子的！
  但绮绮十分的虎。
  “小谢——”
  她踮起脚, 试图离谢燝生所在的水平线稍微近一点。
  太阳很大, 她的眼睛都被晃的睁不开。
  但即使这样，还是执拗的拿食指点了点对方的肩膀：“经纪人守则第一条：艺人没问你你就不要说话。”
  闭麦吧你！
  显然还在为刚刚车上的事儿耿耿于怀。
  就差把“刚刚的问题你爱理不理现在的问题你高攀不起”写脸上了。
  明绮又问：“刚刚我问你了吗。”
  就要找回车上的场子。
  谢燝生没有回答。
  一抹眼熟的笑勾在唇边，碎发散在他的额前，眼角眉梢都带着邪气。
  他的脊骨红了。
  但绮绮现在一点儿都不怕。
  有梁哥和小季在场，绮绮的气焰十分嚣张——
  来呀！
  砍我呀！
  有本事你当着他俩的面把那一般人看不到的破剑摇来和我打一架看看今天是我亡还是你进精神病院！
  “……”
  谢燝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没再有动作。
  明·复读机·绮重复了一遍：“我刚刚问你了吗。”
  谢燝生垂着头，乖乖答：“没有。”
  绮绮终于扬眉吐气：“那你抢答什么。”
  谢燝生舔了舔一侧的后槽牙。
  小东西真是又可爱又气人。
  梁哥和小季瑟瑟发抖，直呼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老板有什么把柄捏在明绮手里，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老板动不了明绮万一拿他俩开刀呢。
  “……”
  “绮绮——！”
  梁哥喊，“我先过去告诉导演一声顺便帮你看看有几个竞争对手！”
  他极有眼色，当即拉起小季飞速逃离现场。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
  “他们走了。”
  谢燝生说。
  他的手温柔的覆上明绮的脖颈。
  一如很久以前那口了无生机的古井里陪她嬉戏时一样。
  “……”
  绮绮的小脸垮了，气焰一下就灭了呢——
  “哎！”
  “错了！”
  “错了错了！”
  求饶的非常快。
  甚至一jio踩回了伞下的阴影。
  “我允许你说了。”
  ……
  《渡荷》边拍边播边选角。
  有亮点的角色其实早就已经筛过一轮，比如明绮要试的“小杨柳”——“听说试了挺多，但没有符合条件的。”谢燝生说，“最后只剩下了季遥和你。”
  “人少。”
  “所以干脆让你们到现场换戏服试看看哪个更合适。”
  ……！！！
  明绮的眼睛亮了。
  这么苛刻的条件她都能只靠一个名字杀出一条血路……
  “导演是被我的演技征服了吗！”
  对于演技，明绮原本就十分自信。
  加上《屠刀》的票房肯定，绮绮信上加信。
  但——
  “那倒不是。”
  谢燝生告诉她，小杨柳虽然是主角阵营的人，却彻头彻尾的坏。
  她始终在用最漂亮的脸干最恶毒的事。
  并觉得理所当然。
  “比如一会儿你要试的第一幕戏，就是小杨柳的出场。”
  选角导演十分精明。除开背景板的部分外，唯三需要演技的就是需要试镜的这三幕戏：出场，和剧中cp的初遇，以及拿箭簇捅穿自己心脏的高光死亡时刻。
  他全拉出来要求试。
  直接从根源排除了演技差撑不住戏的情况。
  至于出场——
  “说叭说叭。”
  “是要我演天真烂漫的少女还是英姿飒爽的小土匪？”
  明绮没有试镜的本子，就连谢燝生都是途中才收到的。
  但她对自己的体验派演技十分自信。
  而且古装剧的女配，无非就是这两个人设嘛。
  绮绮表示：“我都可以！”
  但都不是。
  但倒也都搭了点边。
  谢燝生说：
  “你要演一个刚出场就因为一件漂亮衣服屠了新婚夫妇满门，然后开开心心天真烂漫踩在他们尸体上试衣服的花季少女。”
  明绮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
  “这怎么天真烂漫？”
  这不该是杀人女魔头小时候吗？
  谢燝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
  他回到了这个角色本身的难度。
  “开篇就注定了小杨柳的口碑两极分化会特别严重。”
  可编剧塑造这个角色时又极其用心，除了女主外，全剧高光都在她身上。
  人设立体饱满。
  为了避免开篇被骂的狗血喷头，他秉承着“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基本原则——首先，得选个好看的。
  所以，明绮入选了。
  并直接进入“决赛”。
  明绮笑不出来了。
  她心里疯狂打鼓开始思考一会儿该掏哪段体验往上套。
  ……
  二人一路顺着街道朝目的地走。
  沿街的小摊做的和以前一样。
  谢燝生撑住伞，突然有些分不清年代。
  明绮的话把他拉了回来——
  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掏体验时心都静不下来。
  决定再问问。
  “谢燝生——”
  她扒拉住对方的西装。
  谢燝生：？
  明绮双手合十：“要不然你给我一点小提示叭！”
  “比如——”
  她想了想，“你说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绮绮当场呜咽：“要是再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今天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一会儿试镜都浑身难受发挥失常了！”
  怎么认出来的？
  这很难形容。
  明绮的呼吸间都残存着古井的味道——
  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绮吃他、喝他、住他、玩他……明明他才是她赖以生存的“养料”，却把她捧成了掌心的一尊小菩萨。
  怎么会认不出来。
  于是谢燝生如实答：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周遭特别安静。
  明绮停下了脚步。
  “……”
  她非常认真的踮脚看住谢燝生的眼。
  半晌——
  “呕。”
  “你好恶心啊。”
  敲里mua的霸道总裁看多了叭！
  明绮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想说就不说怎么还恶心人呢！”
  她决定了。
  一会儿杀人就掏这段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