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尹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她挺能装的。”
  “嗯，淳妃的娘家是大族，就算生下来的皇子来日成不了太子，但一个亲王爵位还是有的。她倒是未雨绸缪，想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都毫无风波，平安顺遂。”楚霁风说道。
  苏尹月却说：“太子年纪不算小了，他将来是大启的皇帝，坐在那位置上，哪能一辈子都毫无波澜。罢了，这大启的事，我们不好掺和进去。”
  楚霁风同意的点点头。
  可大启实在是太大，黎国和东宁国又在大启的一南一北，将来若是起了战火，怕是麻烦。
  夜深寂静，楚霁风握住了苏尹月的手，他轻轻地捏了捏，道：“阿月，看过了不少夫妻离心，最后反目成仇，我此生最盼望的，就是与你琴瑟和鸣，死后同穴。”
  “……”苏尹月无奈，“我们是七老八十了吗？”
  能不能说点好的。
  楚霁风吃吃一笑，垂眸看着苏尹月，月色下，她眼角的细纹已经有了不少。
  就算再精心保养，还是难抵岁月。
  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有了这岁月痕迹，可以证明，他们这些年是一起携手走过来的。
  他想要的真的不多，就如刚才所言，夫妻琴瑟和鸣，儿女平安顺遂，便已足够。
  ——
  等慕皇后葬入了皇陵，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楚墨阳中了那慢性毒已有一年半载，苏尹月费了点心思，才将毒全部拔除。
  不过经过此次，楚墨阳的身体是大不如前，看着比楚霁风还要苍老上几分。
  再调养了小半个月，楚霁风便不多留了，带着妻女坐上了船，沿途停船游玩，好不快哉，这一玩下来，便是两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六月。
  后来楚星妤就没什么心思了，因为她知道了大嫂怀了身子，便想赶紧回去瞧瞧。
  楚霁风哭笑不得，只好随了女儿的心愿，返回黎国。
  同年六月，南梁那边传来了消息，南梁女帝的侄儿意图谋反，梁都陷入了混战，后经过了一番厮杀，南梁女帝才险险保住了皇位。
  本该是诛九族的罪行，但她也在九族之内，只能将侄儿一家子的头给砍了，以儆效尤。
  他们还未到黎国国境，边境就起了战事。
  南梁女帝大概是自知没多少日子了，又被楚霁风父子摆了一道，气恼得很，就不顾朝臣的劝阻，派出十万大军，想踏平黎国。
  如果此事成了，她将会名垂千古。
  不成的话也无所谓，她没有子嗣，夫家人已经被她赶尽杀绝，又或者逃到了南梁，她死后，娘家人也不会供奉她，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死后会如何了。
  黎国边境，一直驻扎着五万将士，这些年，将士们上午练兵，下午种田，从未有过懈怠。
  特别是前锋铁骑，冲阵厮杀，个个勇猛，几乎是以一敌十。
  但因为小将军的决策失误，追杀敌人，他们中了陷阱，一队铁骑死伤了许多，生还的六个人，躲进了山里躲避。
  南梁那边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虽没搜山，但也守在山下。
  那些铁骑，要么饿死在山上，要么下山被拦截，左右都是一个下场。
  虽是七月，山上却没有能吃的野果。
  他们带的干粮已经吃完，其实饿两三天都不是问题，可人一天不喝水，那肯定是要死的。
  在山上找过水源，发现那儿有南梁兵看管，他们一靠近，必定会被抓。
  他们是真陷入了困境。
  谁能扛得住饥渴的折磨，一天后，就有个叫大杨的骑兵，要下山投降。
  楚星然面色一变，拔刀对着大杨：“你敢去，我就敢杀！”
  “你们……你们要饿死在这里，我……我可不愿意！”大杨哆嗦着，“下去了，还可能有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你向南梁投降，按律例，你的家人都得沦为贱籍！”楚星然脸色阴沉，他喉咙像是被火烧似的，嘴唇也起皮了，“做军人，就得死在战场上，如此家人还能有点朝廷的补贴。”
  大杨身子颤了颤，想起家中的老母，最终是跌坐在地。
  他呜咽着，道：“我……我是真的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呢。”
  楚星然也没什么力气，他坐下来，道：“我也没呢。”
  这队里，只有他和另一个叫柯宁是新人，年纪最轻。
  他们两人骑马了得，在马背上耍刀更是稳当，所以破格招入了铁骑。
  他和谢琛前来参军都是隐藏了身份的，谢琛曾劝过他，作为皇子，没必要那么拼命。
  做铁骑，太容易死了。
  楚星然当时还觉得，自己武功不差，怎会那么容易死。
  现在落入困境了，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真是年少轻狂，可惜，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笑话自己了。
  他看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柯宁。
  他们一开始就在同个方队里，柯宁长得矮小秀气，却是灵活无比，力气又大，他对其颇为佩服，想要与之做兄弟，没成想，这柯宁脾气倒是挺大，正眼都没瞧过他。
  可楚星然有点傻大缺，柯宁不搭理他，他还非要往上凑，后来又在同一队铁骑里，一来二去的，他后来就发现了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开始也震惊迷惑过，可后来接连梦见柯宁，他算是明白了，他这是喜欢男子了！
  难怪啊，他自小就对黎都那些娇弱姑娘无感，丝毫提不起兴趣，原来……原来他竟有龙阳之好。
  他内心很挣扎，若让父皇知道，肯定会打断他的腿吧？
  还没挣扎完，他们就困身在这里，还即将要死了。
  他死前不想留下遗憾，便挪了过去：“柯宁，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随我出去不？”
  柯宁睁眸，眼内如一潭死水，他微微蹙眉，瞥了楚星然一眼：“你还有力气说话呢？”
  “就几句。”楚星然目光哀求。
  柯宁不想搭理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楚星然气急，同时又觉得受伤，自己心里的人如此厌恶自己，他还不如今日撞死在这里就算。
  柯宁大概不想太绝情，又睁开眼睛，说道：“凑过来低声说就行，我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