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情窦初开，但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年轻人，从这一刻开始，心里各自仿佛一瞬间产生了点异样的感觉。
  “骨折了？我看看。”
  骨折？
  柏多多自认没那么严重，只是刮了一下而已。
  “没有，一点擦伤。”
  医生把她胳膊抬起来看了看，又低头在她腿上按了两下。
  “一点擦伤跑来挂急诊？你们钱多是吧？”
  柏寒，“……你意思是她没事？”
  “没事儿，擦破点皮儿，瞧把你急的，我以为骨折了呢。”医生说着，从后面盒子里拿了手套出来戴上。
  “腿抬起来，我要把你裤子剪了帮你清洗伤口。”
  柏多多一愣，感觉自己有点没听清。
  “啊？”
  “啊什么？”医生已经又从盒子里取了个剪刀出来。“不舍得剪？带的有备用衣服吗？难不成你要把裤子……”
  “剪，剪。”现在的医生顶爱开玩笑了，柏寒听的都觉得面红耳赤，赶紧打断他。“剪吧，她不在乎的。”
  在乎也没用。
  又不能真像医生说的，把裤子……是吧。
  牛仔裤从伤口处剪开了，场面一度非常搞笑。
  试想一下，一个文质彬彬的美女，左腿穿着裤子，右腿从半截缺了一块布料，露出一段皮肤，而且皮肤上擦了碘酒，裹着白色的纱布。
  不光腿上，胳膊，脑门，都被擦了碘酒贴了纱布。
  左右对比明显，跟别人对比明显，柏多多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个头秃了一半的老头，简直不忍直视。
  医生叮嘱了几句话，告诉二位可以离开门诊了。
  柏多多非常难为情的站起来，走了一步，看到外面过道里熙熙攘攘的人，又坐回椅子上。
  柏寒立马了解她心中所想，往窗外看了看，低头对她说。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别乱动，马上回来。”
  柏多多不明白他要干嘛，连忙问，“你去哪儿？”
  柏寒已经推门跑出去了。
  “五分钟。就等我五分钟就好！”
  柏寒跑了，医生饶有兴致看着柏多多。
  “你多大了？”
  柏多多几分戒备看了看他。
  “十七。”
  “高中毕业了吗？”
  “毕业了。”
  “男朋友？”
  “嗯？”
  “刚刚那个。”
  “不是。”
  “不是才怪。”医生仿佛觉得自己很幽默，笑了一下。“上大学了，也算不得早恋了，承认也没人会把你怎么样。小伙子对你挺上心的，好好把握啊。”
  柏多多：“……”
  现在的吃瓜群众都这么热情吗？
  动不动就送祝福！
  说五分钟，其实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柏寒才回来。
  灰色的体恤被汗浸透了，后背肩胛骨很明显的突出来。硬朗的眉骨上挂着点点汗珠，看的柏多多一时颇觉心疼。
  他手里提了个纸袋子，袋子上印着大大的某名牌logo，原来是跑商场去了。
  “医生。”他把袋子递给柏多多，冲医生非常好看的笑了一下。
  “能借您办公室用一下吗？让她换件衣服。我们待会儿出去吃饭，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见人。”
  柏多多把袋子接过去，伸手掏了条黑裙子出来。
  韩版长裙，还是黑色，没想到这个气死人的混蛋还挺细心。
  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这一站一座，都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小情侣，表示自己被感动了。
  “行。借你们用一下，谁让你男朋友表现合我心意呢。不过得快啊，后面还有病人呢，耽误久了大家要骂人的。”
  柏寒冲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谢谢您。我们会的。”
  说完，发现柏多多脸红的跟西红柿一样。
  人家说了男朋友三个字他不否认，他这是要干嘛？
  “不用了医生，不用换了。”柏多多看医生站起来要走，赶紧拦住他。“谢谢你了，不过真不用了。”
  “为什么？”
  柏寒和医生，两个男人同时问出口。
  柏多多一怔，脸又红了。
  麻蛋。
  腿上刚包好纱布，脱来脱去，待会儿非弄掉了不可。
  这俩男人是猪吗？非得让人家把细节解释出来？
  “不为什么。裙子我不喜欢，不想换。”
  柏寒听了这个解释，脸一沉。
  柏多多赶紧又补一句。
  “是颜色我不喜欢，不过没关系，回去以后我会试试的，说不定试试就喜欢了呢。”
  “哼。”
  柏寒跟医生一个鼻孔出气。
  “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柏寒有一种好心搭了驴肝肺的挫败感，伸手把袋子抓过去预备要丢。
  柏多多赶紧拽住他胳膊。
  “你要干嘛？”
  “不喜欢还不丢掉，留着添堵吗？”
  “我没说不喜欢。”
  “你没说吗？”
  “没说。不是那个意思。”
  柏寒跟医生又一次异口同声。
  “那你什么意思？”
  “我……”柏多多无言以对。“反正我会穿的，不用丢。你这人怎么小气？前两天一直在耍我我都没生气，现在的男人心眼都这么小的？”
  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哎，骂他就骂他，不要把我带上啊。我心胸宽广的很，你不要以偏概全。”
  闹了一阵，急诊室又有人挂号了，两人不得不出去。
  柏多多提着袋子走在前面，一步一趔趄，看起来好不可怜。
  柏寒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不耐烦看看手表。
  “柏多多。”
  “嗯？”
  “一点了，你饿不饿？”
  “还好。”
  “饿就是饿不饿就是不饿，什么叫还好？”
  “……饿。”
  “那咱们快点好不好？”
  柏多多忍不住回头瞪他。
  “嫌我慢你可以自己先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意思催我？”
  柏寒撇撇嘴。
  “说别人小心眼，自己还不是一样小气。你是那个意思吗你这么曲解我？”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柏寒突然上前一步，腾一下把她抱了起来。“走不动哥可以抱你。别浪费时间了。”
  柏寒看着她。
  “关你屁事。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柏多多：“……”
  柏寒扭头冲服务员喊了一声。
  “服务员，过来一下，帮我打包，谢谢。”
  一路无话，二人开车回去，贺一飞正怒气冲冲坐在大厅等。
  大厅烟雾缭绕，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了满满一烟灰缸烟蒂，看到柏寒进去，他冷冷抬了下眼皮。
  柏寒先一步进去，把手里打包的东西放下，再回去扶柏多多上台阶。
  等柏多多满身纱布进去，贺一飞冷冷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狐疑。
  “你们……”
  “叔叔……”柏多多抢先一步准备解释，柏寒在她手心捏了一下。
  “今天是我不好，让她出去买东西，车子被人撞了。”
  贺一飞赶紧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多多，你没事吧孩子？柏寒，你这个混账东西！”
  “叔叔。”
  看贺一飞又要骂柏寒，柏多多忍着疼，赶紧朝他走了过去。
  “我没事，真的没事。今天的事不能怪柏寒，是他学习表现好，我自己主动愿意去买点东西回来犒劳他的。谁知……”
  听她这么说，贺一飞脸色总算缓和了些，看向柏寒。
  “你学习表现好？是真的吗？”
  柏寒站在柏多多后面，耷拉着眼皮，没有回话。
  柏多多抢答。
  “是真的。他已经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了，我们学习计划都制定好了，不信我拿出来给您看。”
  说着瘸着腿要去包里拿自己的教学大纲，柏寒拉住她。
  “行了，你老实点吧，腿不疼了是吧？赶紧去坐好，把饭吃了，再不吃都要凉了。”
  柏多多看看他，又抬头看看贺一飞。
  有柏多多替柏寒美言，贺一飞怒气此刻消了不少。
  看俩孩子互相帮助互相理解好像还处的不错，长长叹了口气。
  “愿意学习是好事，多多，如果柏寒他这次能顺利出国，你功不可没。看看你，大老远过来帮忙，我没有好好谢谢你不说，还害你受了一身伤，真是对不住你父母。要不……”
  “别说了叔叔，”柏多多猜到他接下去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他。
  “您说的我都理解。您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是我真的没事，您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件事怪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会吃一堑长一智的，您千万别告诉我妈！”
  贺一飞一愣，柏多多接着说。
  “我这人跟我妈一样要强，别人交待给我的事无论如何都想做好。您要告诉我妈，她肯定闹着完我回去。但是一回去，柏寒考雅思的事肯定完不成了。我不想半途而废，所以请您千万不要告诉她。以后我会老实在家待的。柏寒也会，保证不再给您添乱，您再考察考察我们，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成吗？”
  柏多多说的情真意切，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对，贺一飞听的动容，无力反驳。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柏寒。
  “你特么倒是沉得住气。好话都让多多替你说尽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难道不想自己承担点什么吗？”
  其实听柏多多这么说，柏寒心里也是非常感动的。
  这个丫头，出身高贵，长的如花似玉，性格又一等一的好，真是完美到了极致。
  想想近几天来自己做的一系列事，真是够对不起她的。
  他心里明白，但是若想让他说些好听话出来，他是万万不肯的。
  想了一下，只闷闷说。
  “她说的对。以后我听她的就是了。”
  柏多多有些想笑。
  这人高高大大，浑身上下，甚至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然而此刻还是服输了。
  虽然他不说，但是柏多多知道，刚刚那几个字，已经算是他的缴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