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柏子成反应过来，才挑起唇笑的奇怪的问她：“你看过我代理案件的庭审视频？”
  秦芜惊讶的转过头看着身边直视前方的柏子成，他是怎么知道的？当然，脸上自然不动声色回道：“应该说我看过很多庭审视频才对，一年实习亲自上庭的次数太过有限，自然要多看看别的律师是怎么做的。”
  柏子成也扭头看了看她，脸上莫名的笑意更浓，故意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只反复研究了我的，才会这么了解我的庭审习惯。”说实话，即便当时跟了他几个月的刘妍都不可能如此清晰掌握他的习惯，更别提今天第一次一起开庭的秦芜，她甚至很少接触刑事案件。
  秦芜表面不动声色，却已然感觉自己的脸正不受控制的开始微微发烫。之前听说柏子成的头脑十分清晰，逻辑思维与推理能力和分析能力之强悍律师界十分罕见，之前因为不是同一个行业，逻辑思维能力几乎没有，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万能的表相下究竟有哪里与众不同，但现在她总算明白了，除了毅力和自律能力，他还能在任何事情上都能轻而易举拎的一清二楚，想的明明白白。想必他已经察觉自己与他配合默契的不同寻常，从而联想到只有通过反复观看庭审直播网上关于他的大量庭审视频，并且自己留心总结，才能在零互动的前提下单方面与他形成最默契的配合，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这一点她本来死都不想让他知道，可是她还是低估了柏子成的能力。
  “袁律师每次庭审都那么精彩，老师经常教导我一定要多观摩吸取你的庭审经验，我也只是照做而已。”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一瞬的不适，淡定而巧妙的回答道。一方面可以推脱主动性问题，另一方面也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话音刚落，柏子成十分好奇问道：“老师？是谁？”
  秦芜笑，“当然是吴笛，没有她，我也无法通过司法考试，她自然而然也就是我的老师。”
  柏子成淡淡笑了笑，老师，师父，她这两年的生活果然丰富多彩。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没有选择在上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而是随口问她道：“一起吃饭吗？”
  秦芜的眼睛一瞬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拿出手机，一边紧张叨念：“完了完了，刚刚开庭把手机给关了，绵羊电话一直打不通一定急死了……”
  听到“绵羊”两个字，柏子成的心中蓦然一沉，扯了扯唇道：“和江谆约好了？”
  秦芜似乎没有注意听他说什么，按下了江谆的电话正在等待他接听，一边囫囵点点头应付他的问题。
  柏子成眼睛里的光彩一点一点湮灭，只剩下唇边一个空荡荡的微笑。他沉默的听着身边的秦芜亲密的和电话那头的男朋友用温柔的语气讲话，她为自己怠慢他的这几个小时道歉，最后还暧昧不清的承诺一定会好好补偿他。
  他沉沉闭了闭眼睛，掩饰了那里即将溢出来的痛与苦涩，不愿意去想象她究竟会用什么东西“补偿”他……
  最近柏子成又接触到了一桩案子，这个案件比较特殊却又比较普遍，涉及到性犯罪。盛京之前的一个合作伙伴、藏林生物科技的“太子爷”林秋生被人以涉嫌强奸罪报案，而报案人则为本案被害人、藏林生物法务部门新晋法务专员、22岁的张泉儿。
  两个月前，张泉儿通过招聘软件投了藏林生物法务专员一职的简历，不久后就被通知来公司面试。张泉儿兴奋不已，精心打扮了一番，精神饱满的去公司应聘。第一轮面试的是人事，第二轮为法务主管，都对这个名校毕业，漂亮可爱不做作、业务能力又十分娴熟的女孩特别有好感，纷纷点头表示通过，将她送去了最后一轮面试。最后一轮面试官为公司副总裁，据说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的海归高材生，年仅25岁的藏林生物太子爷林秋生。说他是“太子爷”一点也不为过，早年间藏林科技总裁兼董事长林德龙是房地产商人，赚钱赚的盆满钵满后才开始投资其他行业并在生物科技方向取得成功。所以说藏林生物公司规模不算大，却是十足的“暴发户”，绝对不差钱。而林秋生是林德龙的独生子，从小到大要什么给什么的主，这将来这庞大的财产没一个人跟他争抢。
  林秋生第一眼看见张泉儿便被她出众的外貌、独特的气质深深吸引，在人事和主管送过来的三个人中毫不犹豫选择了这个女孩。彼时初出社会的张泉儿一直单纯的以为是自己学历能力运气都不错，才能如此顺利的被录用，岂不知她早已暗暗掉进了一个纨绔公子哥的圈套之中。
  张泉儿在公司工作半个月的时间，以前从来不去法务部溜达的副总三天两头过去查岗，亲自下去询问法务公司合同审批进度与拟定流程，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星期跑三四次反复询问，每次眼睛都会盯着工位靠着门边的张泉儿看了又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明白了，太子爷看上了法务部的小张。
  起先张泉儿不是没有心生动摇过，毕竟林秋生确实风度翩翩、家世显赫，虽然对她有意思的男生为数不算少，可是像他这样有才有貌有钱的确实是第一个。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一直非常照顾她的法务部主管小马哥却暗自提醒她，这个林秋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根本不是什么常春藤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是他老爹花钱让他在国外野鸡大学镀了一层塑料金回国，伪造学历之后进了公司名正言顺做副总裁。并且这个人私生活无比混乱，曾多次脚踩两条船，而且因为从小养成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弄到手的坏习惯，这个人在读书时候便不学无术，不择手段追求他看上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小马哥用力过猛还是张泉儿已经着了林秋生的道，表面上客气的对小马哥说她一定会注意，暗地里却依然偷偷和林秋生来往，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去游乐园，太子爷陪她做遍女孩幻想中男朋友必须陪她们做的浪漫事。只是张泉儿确实没有完全被他迷惑心智，而且她也确实是个懂分寸且自我爱惜的女孩子，即便真和林秋生打的火热，却屡屡拒绝他“更进一步相互了解”的要求。
  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张泉儿一次一次的拒绝不但没有让他对她的热情降低分毫，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征服欲。当张泉儿发现他对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不知收敛、言谈之间也越来越不把握分寸时，立时想到小马哥当初的告诫。心中有了警惕和芥蒂，与他之间的裂痕便一点一点扩大，拒绝他约会邀请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直到最后两人感情名存实亡，只是张泉儿天性不太擅长说出拒绝的话，才一直没有挑明分手。
  一天周末，林秋生突然声音低落的打电话约张泉儿一起吃饭，说有话要和她说清楚。他的语气态度让张泉儿理所当然以为他终于想要谈谈分手的事，了断这段关系。既然这样，她便没有理由拒绝。
  下午六点钟，张泉儿来到富唐酒店一楼餐厅，到的时候发现林秋生早早等在那里，点了一瓶酒独自酌饮，嘴里莉莉叨叨她听不明白的话，似乎关于他父亲和生意，还有公司关于他没有业务能力只靠父亲上位的流言蜚语，拉着张泉儿唠唠叨叨个不停，她关心的关于分手的事却只字未提。张泉儿虽然好奇，却没有狠心打断他的抱怨，只能默默听着，唯一反抗的事就是没有接受他的劝酒，一杯都没有喝。
  最后他似乎不胜酒力，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既然两个人还没有分手，她便还是他的女朋友，总不好把喝醉酒的男朋友一个人留在餐厅里吧。最后她倾身问他住在哪里，他依旧趴在那里没有睁眼，食指抬起指了指楼上，含含糊糊道：“2806，我住一个星期了……”
  最后的事情非常熟套也很可悲，张泉儿费劲将他架上楼进了房间以后，这个原本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突然睁开双眼，眸中不见一丝醉酒之色，对着她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狡诈笑容，不顾她用尽全力的挣扎拒绝，在高档酒店超强隔音效果的掩护下，任由她叫破喉咙，还是强行玷污了她……
  林德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柏子成，一来他是盛京集团二公子，两家是生意伙伴，二来他确实是刑辩界数一数二的人才，想必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也一定会帮助自己。
  只是这次，林德龙失算了。当他因为这个案子找到柏子成时，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虽然用的理由是自己手中案子太多无暇顾及，事实上全所上下没人不知道他的原则“三不辩”——性犯罪不辩、涉黑涉du不辩、对至亲之人动手不辩。如果不是顾及到袁烨和这老家伙还有合作，他也不会对他为么委婉客气。自己的儿子犯此大罪与他平日里过于溺爱疏于管教密不可分，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他作为父亲难辞其咎！
  柏子成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下班，秦芜突然进他办公室，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自从那天亲自送她去和江谆约会之后，柏子成平时对秦芜更是疏离，与她相见除了公事之外，再也不多只言片语，更没多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他总是微微皱着眉头盯着卷宗，或者盯着书本研究案例，除了简短的吃饭时间，他在所里所有的时间都在专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