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忙吧。”
  冷胭脂临走前还不忘假惺惺的来安慰戚继音一番，“小音啊。木雕桂花姐姐不要了，你莫要伤心了哈。”话毕，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郑叁。
  戚继音知道冷胭脂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多言。他又哪里敢多言。
  冷胭脂走后，戚继音将那神兽放回到箱子里，一边排列其他的木雕一边跟喃喃道：“我讨厌桂花。”
  郑叁一愣，抬手给了戚继音脑袋一下，“瞎说什么呢！”
  这一次，戚继音没有去摸脑袋，而是望着郑叁神色凝重的说：“我讨厌她，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儿好不好？” 但愿你能听得懂我的弦外之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郑叁觉得莫名其妙，抬手又敲了戚继音一下，“没理由讨厌个屁啊。真是不讲理的少爷。”
  郑叁平白直述的语气好似认定了戚继音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好像在他的眼里戚继音自始至终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少爷。
  戚继音听罢，抬头望了郑叁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收拾东西。
  ☆、第十二章
  早上杨二嫂拎着戚继音来找郑叁，“当家的，你能不能把你家孩子看紧点儿？”
  听得郑叁一头黑线，这小子什么时候就变成他家孩子了？
  杨二嫂继续说到：“单说今早儿，我跟桂花在厨房里忙着，这小子跟阵风似的跑进去，眼睛也不看旁事，把一桶粥全给撞洒了。”
  郑叁瞅了眼旁边垂头丧气的戚继音，他就纳闷了，明明记得这小子说讨厌桂花的，怎么最近两天老往厨房跑，跟桂花走得越来越近？
  “洒了就洒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郑叁拍着戚继音的肩膀，作势训了他几句，“以后没事儿少去厨房，免得碍着二嫂和桂花姑娘干活，听到没？”
  戚继音抬头望了望，有苦难言，只得低声回答：“听到了。”
  “好了，没事了，玩去吧。”
  戚继音走后没过多久，狗子火急火燎地跑来说：“当家的，不好了，小少爷他，他……”
  “又咋啦？”
  这小子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他把桂花姑娘推下了南坡！”
  “什么！人怎么样了？”
  南坡有数丈高，坡上荆棘从生。从上面摔了下去，跟滚钉板没有什么区别。弄得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没伤着骨头，但擦伤有些厉害。现在在杨二嫂房里，二嫂让我来喊你去看看。”
  郑叁放下手中的活，跟着狗子往杨二嫂的房里去。刚进门就看见桂花倒在杨二嫂怀里抽泣，声音悲切。听得郑叁心里不是个滋味，脚下的步子也不禁轻缓起来。待他走到床前，才发现桂花手上全是血淋淋的口子，一道道的，狰狞可怖。而那张眉清目的脸，也未能幸免。右脸颊上被划了道一寸长的口子，现在正往外沁着血珠。
  郑叁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他觉得戚继音这次实在是过分了。怎么能跟姑娘动手，还把人伤得这般严重？
  “上过药了没？” 郑叁关切地问冷胭脂，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冷胭脂嘤嘤的哭着，没有回答。
  见桂花身子轻微的战栗，郑叁心里一阵怜惜。同时对桂花觉得很抱歉。戚继音是他要留在云上的，两个月来，也一直都跟着他。就像杨二嫂说的那样，他就像是戚继音的监护人。如今孩子犯了错，他这作家长的自然觉得过意不去。
  桂花哭得伤心悲切，杨二嫂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的她因抽泣而起伏不定的后背，替他她回答郑叁：“还没呢。”
  郑叁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跟身后的狗子吩咐说：“狗子，你去找王地宝拿些药。陆遥溪给寨子里的，我都搁他那了。”
  狗子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门。
  郑叁想了想，转身又问桂花：“那小子推你的？”虽然听狗子说是那小子干的，但他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没，没有。是桂花自己，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冷胭脂抽抽搭搭的回答。有些话不必她自己说，她只要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便可赢得人心。
  果然不其然，郑叁立即疑惑地看向立在一旁的大富，他听狗子说桂花摔下南坡是大富背回来的。
  大富半吞半吐：“当家的，确实是小音推的。我和九哥他们一块看见的。”
  一时间郑叁心情复杂。那小子虽然吵闹烦人，但心地单纯善良，应该是失手的吧。
  “你就不要替那小子开脱了，这次确实是他的错。大富，你去把那小子给我叫来。”他倒是要好好问一问。
  大富看看冷胭脂，又瞧瞧郑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门去叫戚继音。
  狗子正带着王地宝拿药过来，和大富撞个满怀。大富冲狗子呶呶嘴，把他叫走了。
  王地宝进屋后，将两瓶药交给郑叁，“呐，治擦伤的就剩这点儿了。”
  “知道了，回头我去找陆遥溪。杨二嫂你去端盆热水来。”
  杨二嫂端来热水，郑叁拿起那个稍大些的瓷瓶，拨开顶端的红缨，将大半瓶药粉都倒进热水里。药粉研磨得粗糙，里面还能看见几味草药的纤维。郑叁拿杨二嫂房里的木簪子在热水中搅拌了一会儿，而后用手在水面上方试着温度，等觉得温热适中了才将木盆端到床前。
  冷胭脂眼角含泪，看看那黄橙橙的水，又看看郑叁，一副女儿家委屈惶恐的模样拿捏得恰到好处。
  郑叁见了，跟他她解释说：“里面放了陆遥溪配的药粉，止血消炎用的。你先用这个净手，等会儿再上药。”
  冷胭脂听话的将手伸进去。刚碰到药水，便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
  冷胭脂声音酥软得挠人心肺，听得郑叁这种榆木疙瘩都不禁怜香惜玉起来，柔声劝慰她:“忍一忍，先用这个净手，稍微泡一会儿再上药好得快些。”
  桂花将双手放在药水里，郑叁便一直站在床边端着木盆。
  大富到了南边，远远就看见戚继音失魂落魄地站在那。狗子不解地看向大富。大富跟他解释说:“我背桂花上来的时候，他就这这样了。”
  狗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戚继音，过了片刻，过去试探性喊他：“小少爷？”
  戚继音没有说话。对他来说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小少爷，当家的叫你过去一趟儿。”狗子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惊了戚继音。
  郑大叔叫自己去？
  戚继音移了移已经发麻的双脚，原来简单的迈动步子也会变得如此艰难。
  戚继音刚到杨二嫂的房间，就看见郑叁在床前安慰桂花，动作语气都是那么的轻柔。戚继音的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
  听到戚继音进门的声音，郑叁斜了他一眼，将木盆交给杨二嫂，踱步到戚继音面前，面色凝重的问他：“你推的”
  戚继音缄口不言，算是默认。
  “为什么推桂花？”
  沉默，依旧是沉默。
  “问你话呢，为什么推桂花？”
  平时戚继音再怎么闹无非就是打翻了东西或者跟他闹闹脾气，但这一次戚继音伤了人，郑叁希望戚继音能就此事给个合理的解释，可戚继音偏偏一个字也不说。这态度让郑叁有些恼了。
  “因为我讨厌桂花！”戚继音突然喊到。他是真的讨厌桂花，讨厌桂花出尔反尔，讨厌桂花跟他说了那么多的“真相”！
  郑叁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戚继音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瞟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桂花，严肃的问戚继音:“你故意的？”
  故意的？算是吧。
  戚继音硬生生的将眼泪憋回去，点头应了一声。
  郑叁瞪着低头不再言语的戚继音，握紧了拳头。他想了种种可能，可就是没有想到戚继音是故意为之。他从来没想过戚继音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去伤人。想到戚继音最近两天总是跟着桂花，可能就是在找机会对付她，郑叁就恼火不已。
  “跟桂花姑娘道歉！”
  戚继音抬头望向疾声厉色的郑叁，他知道这一次郑叁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委屈，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半毫。想到冷胭脂刚才跟他说的话不禁觉得鼻子发酸。
  戚继音的沉默，让郑叁火气更大，“我再说一遍，跟桂花姑娘道歉！”
  戚继音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道歉”。他为什么要道歉，他做错了什么？
  戚继音拒不认错让郑叁勃然大怒，怒其不争。那种感觉就像突然被告知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乖孩子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郑叁气得厉害，狗子赶紧拉了拉戚继音，小声跟他说：“小少爷，你别犟了，快去道个歉。”
  坐在一旁的王地宝也站起来劝他：“小音啊，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去跟桂花姑娘道个歉，这事咱再处理。”
  可无论大家怎么说，戚继音就是不肯开口道歉。
  戚继音这边死不认错，桂花那边又哭得伤心欲绝。郑叁心烦意乱，拉着戚继音的衣服吼道：“不道歉是吧，狗子把他给我关到西边山洞去！”
  戚继音惊愕地看向郑叁，眼泪一点点的漫上来。他的郑大叔为了桂花要将他关到那个阴森森的山洞里去。所有人都知道他害怕那，郑大叔却要把他一个人关进去，就因为自己伤了桂花？
  狗子瞅着郑叁，小心地提醒说：“不、不太好吧。”
  “你要是觉得不太好，你就跟他一起待在那！”
  郑叁怒不可遏，屋子里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也就王地宝不怕郑叁，敲敲桌子说：“行了，教训孩子的事情回头再说吧。先给桂花姑娘上药吧。”
  郑叁看了王地宝一眼，气势汹汹的瞪着戚继音没再说话。王地宝起身跟杨二嫂交代了几句便走了。杨二嫂开始给桂花手上的口子涂药膏，郑叁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转身准备回去。
  冷胭脂在后面叫住他，“郑大哥”
  “怎么了？”
  “桂花的脸……”话还未说完，冷胭脂的眼泪又扑闪扑闪的要掉下来。
  见不得人哭的郑叁忙过去安慰她:“没事儿。我到时候去找陆遥溪问他要点儿药，不会留下疤的。”
  “真的吗？”
  “真的。”
  “万一留下了呢？”
  “我说了不会的。”
  郑叁不容置喙的回答，听在旁人的耳里，就像是男人对女人郑重的承诺。戚继音望了郑叁一眼，神色黯然的出了门。眼前雾蒙蒙的，让他看不清来时的路。也许正如桂花所说，戚王府与云山就是相互利，他与郑大叔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意可言。
  冷胭脂看戚继音落魄离去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稍纵即逝。脸上再次沁出妖艳的血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