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悄悄的。楚以肆刚刚睡着，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动。她缓缓睁开眼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她看见自己抬手轻轻叩了叩面前的房门。
  “谁？”
  “是我！”楚以肆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第一次来魔域，有些害怕，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楚以肆：“……”
  她可以拒绝吗？
  房间里静了一瞬，忽而传来一道脚步声。脚步声渐渐靠近，房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打开。男人依旧带着那一张青铜獠牙面具，看见楚以肆站在门外，淡淡道：“进来吧！”
  楚以肆的内心是拒绝的，但脚步就是不听使唤，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楚以肆来到床榻前，面露为难：“我……我睡哪里？”
  “不想被冻死，就睡床！”
  男人撂下一句话，往床榻上一躺。楚以肆有些犹豫，但为了博得男人的信任，最终还是在男人的身边躺了下来。还好床榻很大，她与男人之间还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但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楚以肆没敢真的睡着，一直保持着警惕。
  躯体是没睡着，但躯体里的灵魂却道床就睡着了。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她能感觉到这副躯体所带来的疲惫，想来她应该是一宿没睡。
  楚以肆正佩服着这个的毅力时，躯体忽而起身，施了一个简单的诀。她身上的衣裳和稍稍有些凌乱的头发，立刻又变得整洁干净了。
  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了几日，他们几乎将魔域走了一个遍。男人对楚以肆的态度好了不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她讲了一些关于魔域的事情。
  但男人说得最多的，是魔域里的兵力分布。楚以肆觉得男人说的事情好无趣，听得她好想睡觉。可这副躯体却异常的亢奋，似乎对这些事情十分感兴趣。
  又过了几日，魔域已经被他们走遍了。男人看向楚以肆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遗憾：“我已经尽力了，但却依旧没有帮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兴许是你弄错了，那个人根本不在魔域里呢？”
  “他在，他一定在这里！”楚以肆答得果断。
  男人看着她，眼眸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既然你坚信他在魔域，那你继续留下来找吧。仙魔两军交战，我已经离开了太久，必须回去了。”
  “嗯。”
  楚以肆点点头，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等他走远了，楚以肆忽而抬起双手，快速在半空中结了一个印。
  金色的法印上，很快多了一行行文字。楚以肆仔细一看，发现文字写的是那个男人这些天说的那些关于魔域的事情。
  忽地，楚以肆明白了。这副躯体故意接近那个男人，就是想从男人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再将消息传递出去。
  在楚以肆惊愕的目光下，金印化作一道金光，快速消失在了楚以肆的眼前。不等楚以肆回过神来，躯体忽而跑了起来，向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等……”楚以肆追了没一会儿，便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怎么了？”
  “我无处可去，可以跟你……跟你去军营么？”
  楚以肆看向男人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期待。男人对上她的眼眸，犹豫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行，那你跟我一块儿去军营吧。我在军营里有点权力，你跟着我，不会被他们赶出去的！”
  “谢谢！”楚以肆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对着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看了看她，抬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戴在楚以肆的脸上。楚以肆以为她就要看见男人的容颜了，心中有些窃喜。但很快，当男人的手放下时，她发现男人的脸上还有一张面具。
  楚以肆：“……”
  这个男人的面具是无限量的啊，取下来立刻又补上一个？
  楚以肆有些郁闷，她快步来到男人的身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便来到了军营里。
  正在军营里训练的魔兵看见她，均是感到诧异。简一咳嗽了一声，将他们的视线全部拉了回来：“认真操练，别被一些其他事物所干扰！”
  楚以肆还是第一次看见简一如此正经的模样，稍稍感到有些不习惯。但她并没有多想，跟着男人来到营帐里。男人将她安顿下来后，便转身离开了。
  楚以肆向营帐外看了一眼，而后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她忽而感觉身体一轻，灵魂被那具躯体给弹了出来。
  “咦，什么情况？”
  楚以肆的心里有些诧异，她转头看了看那具躯体，却发现躯体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仿似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魔……”
  楚以肆的心里正好奇着，营帐外忽而传来简一的声音。她寻着声音走出营帐，正好看见那个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简一往前走。
  感觉两个人似乎有什么秘密要说，楚以肆快步跟上前去。
  “魔尊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简一忽而停下步伐，转头看向楚以肆所在的那一顶营帐。
  男人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冷冷道：“她对我们还有用！”
  ☆、第35章
  “魔尊的意思是……”
  “她是仙界派来的细作，我们可以利用她，给天界传递虚假军情。”
  男人的声音很淡，却听得简一十分激动。他看着男人的眼眸忽而一亮，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别为难自己，动脑子的事情，尽量交给别人去做！”男人抬手拍了拍简一的肩膀：“还有，你即刻传我的命令下去，让所有人在军营里见了我，都叫我将军！”
  “魔尊是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真是身份？”
  男人不置可否，转身往前走。简一快步跟上前去，微微颔首：“属下明白了，属下即刻去办！”
  楚以肆站在一旁，将两个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听在了耳里。她微微怔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简一唤那个男人魔尊，所以他是李书年！
  听李书年刚才的口气，明显是早就已经怀疑了那副躯体的身份。他一直没有戳破，就是打算利用那副躯体，给仙界传达错误的消息。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互相利用对方啊！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逐渐走远，楚以肆眼前的坏境忽而一变，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一定营帐里。刚才已经离开的李书年坐在她的身旁，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不是刚离开么，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受伤了？
  楚以肆正疑惑时，看见自己缓缓抬起手，施法为李书年疗伤。发现自己的举动，楚以肆这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副躯体里。
  “辛苦你了！”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李书年跟楚以肆道了一声谢。楚以肆正挣扎着，想要脱离这副躯体，却发现李书年看她的眼神似乎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不等她回味过来那眼神代表什么，一名魔兵忽而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楚以肆，而又面对着李书年跪了下来：“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
  “嗯。”李书年淡淡的应了一声，眸子里的情绪瞬间被敛下。
  魔兵见他丝毫没有让楚以肆回避的意思，犹豫了一瞬，继而又道：“将军，属下今早发现，军营外多了许多面生的面孔，像是仙界的人。可我魔族大军向来隐藏得很好，不可能会暴露。属下怀疑……”
  魔兵的话忽而一顿，抬眸看向楚以肆：“属下怀疑，军营里混进了仙界的细作！”
  听见魔兵的话，楚以肆稍稍有些紧张。但一想到李书年早就知道了躯体的身份，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既然李书年是想要利用这副躯体的，就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更不会让军营里的魔兵来无故怀疑她。
  与楚以肆想的一样，那名魔兵的声音刚落下，李书年的声音忽而转冷：“你的意思是，细作就在本尊的身边，本尊却没有发现她？”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想提醒将军……”
  “行了！”李书年忽而没了耐心：“军营里有没有细作，本尊的心里清楚得很，你先下去吧！”
  闻言，魔兵眉头一皱。他转头看了楚以肆一眼，而后不甘心的起身离开了营帐。
  魔兵刚走，楚以肆便听见自己缓缓开了口：“将军真的不怀疑我么？”
  李书年不答，仿似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般。楚以肆感觉自己的眉头微微一蹙，心脏也忽而加快。她猜测恐怕是这副躯体心中没底，认为李书年是在怀疑她的！
  楚以肆察觉到躯体的慌乱，很想开口告诉她自信一点，李书年没有怀疑她，他早就知道她是天界派来的奸细了。
  楚以肆正想着，眼前的环境再次改变。她走在军营外的一片小树林里，李书年走在她的身边，脸上依旧带着面具。
  两个人均是沉默着，谁也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楚以肆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却又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她猜测是不是李书年要跟她摊牌时，几名蒙着面的男人忽而从天而降，手握利刃向她和李书年这边攻来。
  楚以肆惊了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快步上前，挡在了李书年的面前。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噗嗤”一声，刺穿了她的胸膛。
  楚以肆的灵魂被躯体探了出来，她看见那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转头看向李书年，对着他微微一笑：“将……将军现在总该相……相信我了吧！”
  李书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她是仙躯，一把凡剑伤不了她。她故意挡在他的面前，就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
  但令李书年没想到的是，少女被剑刺中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而后慢慢扩至全身。
  看见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李书年忽而有些慌了。他抬头看向那名刺杀楚以肆的魔兵，冷冷道：“你在剑上做了手脚！”
  “魔尊，这个女人是奸细，留不得！”
  “留不留她，是本尊说了算！”
  李书年大喝一声，盯着魔兵的眼眸里溢着滔天怒气。他知道她是天界派来的细作，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动了不该有的感情。可这段时间与她相处下来，他发现她有时候聪明可爱，有时候又懵懂笨拙。但更多的时候，她会为他疗伤。
  虽然知道她为他疗伤，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可他孤单了太久太久，十分渴望一个人对他的付出。就算那些都是假的，他也愿意欺骗自己，让他将这些好都当了真。
  今日带她来这里，也是他提前预谋好的。他不是为了证实她的细作身份，而是想要看她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替他以身挡剑。
  这剑本该伤不了她，他只是卑微的想要从她那里得到片刻的假意关怀。可他没想到，居然有魔背着他，偷偷在凡剑上动了手脚。
  忽地，李书年走神的魔气大涨。他一抬手，隔空扼住了那名魔兵的脖子。他轻轻一捏，魔兵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灰烬。
  其他魔兵被吓了一跳，想要转身逃跑，却还是晚了一步。李书年冷冷地看着他们，徒手一捏，魔兵们瞬间化为一堆齑粉。
  看见碍眼的人都消失了，李书年忽而低头，看向早已经消散的躯体：“楚以肆，你给本尊回来，谁准你离开本尊了！”
  李书年低喝一声，眼眸里充了血。
  楚以肆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微讶。她没想到，李书年居然是在这个时候爱上自己的。
  忽地，楚以肆心中一酸，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楚以肆正沉浸在爱而不得的苦楚中，忽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她以为她要回去了，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李书年，却在李书年的眼里看到自己变成了许多零零星星的小亮点。
  李书年发现她，伸手去抓。可她飘散得太快了，李书年只抓到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楚以肆看见李书年眼里的自己越飘越远，然而李书年并没有放弃，不停地在追逐着。眼前的场景，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始终不变的是，李书年一直在追逐着她，将她灵魂收集在一起。
  楚以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却从一个个变化的场景感觉出，时间应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快要忘记自己是谁时，她看见李书年慢慢的将自己的灵魂重塑，最后投在了一头小花猪的身上。
  李书年抱着它，嘴角微微一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肆，我终于抓到你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魔，你也不会是仙。我们远离仙与魔的恩恩怨怨，在人间过万这一生好不好？”
  楚以肆听见他的话，“哼唧”了一声。李书年脸上的笑意更深，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既然你答应了，就不能再离开我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书年的话刚说完，眼眸忽而一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而后便看见李书年找了一处农家小院，将她关进了猪圈里。而后，她透过篱笆门，看见李书年对自己施了法，封印了以前的记忆。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凡人的名字，就叫李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