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燃看着阮萌走得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一口气堵得慌，他转身就抬腿朝墙踢了一脚。
  又疼，还又不解气。
  真的是。陌生人？
  陌生人会给你暖床？
  陌生人会因为见不到你而想你？
  陌生人会在离开以后还突然想到你怕黑，又开回来，可怜巴巴地看你一个人在公寓里是否习惯？
  陌生人会开着车在公寓外面找你，看到你往外跑，又想追又不敢让你发现，开得很慢，在你后面跟着，直到看到你敲开闺蜜的门，才放心地走？
  妈的，为什么她就可以全身而退，而自己这个被睡了的人，却要这么念念不忘呢？
  太不公平了。
  厉燃回到办公室还是一肚子气。
  小何进来的时候，十分识相地把门关上了。
  “头儿，按照你的吩咐，如果阮萌决心已定，她的违约金会由你来承担。”
  “小何，你知道吗，她竟然说我是陌生人？还说要还我钱。”
  “要是我，我也还。”小何推了下眼睛，忍不住说。
  厉燃皱了眉，疑惑：“为什么？她看不出是我的用心吗？”
  “头儿，但是这样真的很像施舍，而阮萌，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我没有施舍啊。”
  “你不是接受者，你当然不觉得是施舍。”小何坐下来，像个老师一样地说了起来：“说个亲身经历吧，这样比较可信。”
  厉燃抬了抬眉，显出了几分兴趣。
  “头儿，你还记得我应聘你的学管师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记得一点。怎么了嘛？有什么特殊的吗？”
  “其实我是因为太需要用钱，才去应聘的。毕竟那之前，我对于富二代的印象，还停留在校园里那些高调傻x的样子。我看到和我同去的那几个人，我当时想的是，我可能就应聘不上了。但是没想到，最后被你点中的人还真是我。”
  “我后来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应聘的高双商学霸们，除了说自己骄傲的学习成绩和取得的非凡成就以外，都炫耀了一下自己的优渥家境，我没有，我不仅没有，我很坦诚地告诉你，我很需要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你其实很反感别人在你面前炫富，你心底里装着对我这种穷人的关怀。”
  “当然，这种好感和感激都是在后来我才感觉的，当时的感觉怪怪的。”
  “哪里奇怪？”
  “你带着我去给我妈妈交住院费的时候，你说是预支我工资，还很贴心地照顾我的面子。但是在当时一无所有的我看来，所有不是我独自完成的事情，别人帮了我，都是一种施舍。”
  “这什么中二思想？”厉燃皱皱眉，觉得不是很能理解。
  “越是自尊心强，越是心底里感到过自卑的人，就越是对别人不计回报的付出感到一种不适应，和更深的恐惧。假如我依赖了他，有一天，我又失去他了该怎么办？就是这种安全感缺失的感受。”
  “你知道你给我解决那个难题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厉燃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在想，幸好我是个男的，我要是个女的，肯定会爱上你。”
  厉燃：......是爱上我还是爱上我的钱？
  “但我现在又觉得，如果我是女的，以我这个自尊，就算是爱上你，也会离开你。”
  “为什么？”
  “除非我是那些能入得了夫人眼的富家千金，不然，我在你面前，一定是不平等的。我一定要为了和你在一起，牺牲和委屈自己，如果这是一个女生爱你的代价的话，总有一天生活会让我们都筋疲力竭。所有就算是爱上了，也要离开。”小何说得十分自信。
  厉燃倒是陷入了一阵沉思。那这会不会阮萌离开他的理由？
  “说的好像我在爱情里多占上风一样，我现在就感觉我自己就跟个舔狗一样。”厉燃摁了摁额心。
  “等阮萌自己做出点作品就好了。只有她在心里接受了自己，她才能接受你。”小何笑了。
  “但是她已经明确说过，她不爱我了。”
  “谎言啊，你的名字叫女人。”小何歪着头说。
  厉燃皱皱眉，心烦气躁。
  “算了算了，我这么一个丝毫不懂爱的人，做起了你这个情场高手的情感导师，真的是匪夷所思。”
  厉燃也觉得匪夷所思。
  “对了，头儿，你这个时候不是还约了一个相亲对象吗？”
  厉燃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去。我叫司机把那个姑娘送回去了。”
  “夫人要是找你怎么办？”
  “后果我自负。”厉燃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果然晚上他刚到自己的公寓，申宁的电话就来了。
  “你怎么回事儿！最后一个压轴的这个姑娘，真的特别优质，我好不容易给你安排上的，你竟然还就是最后一个没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呀！”申宁在那一头暴跳如雷。
  厉燃这边倒是云淡风轻：“你都已经言而无信了，我为什么还要遵守和你的承诺？”
  “什么意思？”
  “你答应我的，只要我乖乖去相亲，你不会干涉我和阮萌的，结果呢，你还是去找她了对吧。”
  “你们不合适。”
  “我合不合适不是由你来决定的！你凭什么过去对阮萌说那些话？”
  “我说的都是真相。我说的都是我儿子的真实情况，也是她的真实情况，怎么了吗？”
  “您还真的是一切都为我着想啊。但是我告诉你，她离开我的时候，我难受。我特别难受。”
  “你都替她付了违约金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那种女孩儿最后都是贪得无厌的！你到时候别怪妈妈没有提醒你。”
  厉燃有气无力地仰躺在床上。
  “妈，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是很想娶她，我还是很爱她，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会，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厉燃面无表情地说。
  “像谁？”
  “厉丛。你们真的都喜欢用失望这个词。”厉燃说，语气平静到几乎没有波澜：“就好像这个世界要是哪个地方，没顺着你们的意思长，你们就能强迫症当场去世一样，你们是不是习惯了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啊？从小到大，你们为我安排好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应该掌控的？”
  “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经验，我们可以让你少走弯路啊，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妈，是不是你们非要把我逼成下一个厉薇的样子，你们才甘心啊。”厉燃眼神一黯。
  听筒那边的申宁吸了口凉气，停顿了几十秒，才悠悠开口：“你...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你们对我失望这句话，就是利用了我的愧疚啊。但是愧疚这个东西，永远不可能成为激励和警醒，永远不可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接受。它只是一种折磨。对我身心的双重折磨。如果你们想要一具行尸走肉，尽可能为我相亲吧。如果让我过一个我最不喜欢的人生，就是你们的人生目标的话，我真的后悔，你把我生下来。”
  “厉燃！你现在为了一个你的一夜情炮友，对你亲妈这么说话吗？”
  “一夜情又怎么样？我不就是你们一夜情的产物吗？”厉燃冷笑了一声。
  那边的申宁瞳孔一紧，手一颤，差点手机都没拿住。
  “要是厉丛当初没对抗商业联姻，他怎么可能跑到淮远镇去找乐子，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在你自己开的酒吧里浪漫相遇的呢？如果你可以在那个小镇里，死心塌地地带着我等那个负心汉整整十年，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认认真真地爱一个人？”
  “那个阮萌，除了长得漂亮以外，到底有什么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她让我觉得真实，她让我有安全感，哪怕我一无所有，哪怕我十岁那年根本没有一个叫厉丛的父亲，把我从淮远镇接走，她都会依然陪在我身边。在阮萌面前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厉燃说。
  “妈，求求你，别在这件事上逼我了。”厉燃声音软了下来：“我会听话，我不再混了，我跟着小何好好学。我会踏踏实实地做业务，早日帮厉丛接过生意上的重担。但是在这期间，也求求你，别再记者我的婚姻生活了。做你们儿媳的人，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