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叫了几个留京的大臣到銮驾上商量事情, 张罗伊打发了胤祐去后面的马车上去寻她额娘戴佳氏, 便招手叫了冻得脸色发白的胤禛、胤祎、胤礽几个孩子到马车上来取取暖, 一边还忍不住碎碎念。
  “其实也没娴额娘说的那么受罪。之前, 皇阿玛还没到的时候, 我跟皇兄们都是在亭子里待着的, 皇阿玛的车架到跟前才过来。”, 比起一直在外面等着，等了几个时辰的那些老大人，他们已经算是挺舒服的了。胤祎弱弱的辩驳一句。
  张罗伊却不管那些, 只看着眼前冻得瑟瑟发抖的胤祎、胤礽，盯着胤禛一个劲数落。没办法，这里就他最大，没照顾好弟弟们，不说他说谁？
  胤禛也不反驳，老老实实听着。待几个弟弟手里捧着手炉，喝下姜茶，身体暖起来，不再浑身冰凉，这才轻咳一声，跟张罗伊说起留京的事情，包括她不在京城的这两个月，胤祎、胤礽在宫里宫外惹得那些祸。
  什么带着伴读在课上跟胤祉、胤祺他们打架；在书本上乱涂乱画；偷溜出宫，说是去张家，结果跟胤礽偷偷跑到城外去跑马，把人下个半死，还以为人被拐子给拐了诸如此类的。
  “哥，你不是答应了，不跟皇阿玛、额娘说的嘛……”胤祎幽怨的看向自家大哥，明明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为此他还被迫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结果额娘一回来大哥就把他给卖了，也太坏了。
  “那是你以为的，我并没有答应”胤禛坑起弟弟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兀自淡定喝茶，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格外伤人。
  “可是你没说话，不就是默认了吗？”
  胤禛看傻子一样看胤祎，谁说的？
  好吧，他自己以为的，胤祎认栽，可怜兮兮跟他额娘讨饶，“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完了还不忘小小的报复回去，“额娘，您不在这段时间……”胤祎凑到张罗伊耳边嘀嘀咕咕，同意说了不少他大哥的‘坏话’。
  怕他哥听到，胤祎还刻意说的声音很低，即便凑在张罗伊耳边，张罗伊也有些没听清，只大概听出来他说胤禛跟他一样跑出宫去玩，还把隆科多又给打了。
  张罗伊： ……
  隆科多遇到她们母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为什么听到隆科多被打，就这么开心呢？
  张罗伊嘴角下意识勾起，半晌反应过来，这样不好，这才绷着脸看向胤禛，“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正好看到隆科多调戏民女，然后顺手教训了一下而已。”
  “调戏民女？”不至于吧？隆科多被胤禛、大格格姐弟教训了那么多次，家里又有母老虎博尔济吉特氏镇着，应该早就学乖了才对。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敢调戏民女，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事情？张罗伊扭头去看胤祎、胤礽。
  “额娘，您别看我，我只知道大哥打了隆科多，其他事情我也不清楚的。”胤祎捏了块糕点扔嘴里，捧着茶往后躲。
  “我也不清楚，您问皇兄”胤礽跟着摇头。
  张罗伊只能再去看胤禛。
  胤禛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样，掩饰性的以手握拳抵在鼻下轻咳两声，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说起了其他事。
  儿子不愿意多说，张罗伊也不好多问，只能想着等回去问问留守咸福宫的冯有才跟赵嬷嬷。
  *咸福宫
  大、小主子一出去就是两个月，如今终于回来，咸福宫上下自然是一片欢腾，其他的不说，只大家伙那精神风貌就绝对不是往日能比的。
  “主子一回来，奴才就是干活都觉得有劲了”之前主子不在宫里，那真是哪哪都觉得不自在。下次再有主子要出去的时候，他一定要争取跟着一起去。
  张罗伊好笑，却也理解冯有才的心理，大方的承诺，下次再出去一定带上他。
  冯有才欣喜的跪下就给张罗伊磕头。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这正好有事儿问你呢。”张罗伊示意冬月扶起冯有才，然后把刚刚在路上，胤祎说的胤禛打隆科多的事情说了。“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事儿？”
  冯有才点头，这事他还真知道，当时这事发生的时候，他回来还回来跟赵嬷嬷商量过，要不要把这事写信告诉娘娘。
  只是当时娘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又是在船上，行程不定，信不好送，且这事，胤禛阿哥自己已经解决了，等娘娘回来再说也不耽误事儿，两人这才没提。如今娘娘问起来，冯有才自然是知无不言。
  然后，张罗伊就跟听故事一样，得知了隆科多被打的前后始末。
  听完之后，张罗伊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隆科多这顿打，挨得那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你说你叨叨皇子阿哥，说人家不是个爷们，你心里叨叨也就得了，你弄那么多狐朋狗友，喝醉了叨叨，还被人家本人听了个正着算是怎么回事。
  这事别说胤禛一个皇子，就是换了京里其他任何有头有脸的人家阿哥，那都得打起来。
  这也就是胤禛，换了其他脾气爆的，那头都能给拧下来。
  张罗伊都不知道隆科多那脑子是怎么长的，真就全都是浆糊。
  张罗伊知道怎么回事后，直接就把这事扔脑后不再问了。
  冯有才说了会儿话，见上面没人吱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们家主子躺在躺椅上已是睡着了。
  冯有才忙朝旁边正跟冬月一起张罗着给张罗伊弄吃的喝的的赵嬷嬷示意。
  赵嬷嬷原先看到张罗伊出去一趟，不仅没胖，还瘦了，就已经很心疼了。一回头，发现张罗伊连衣服都没换就在躺椅上睡着了，就更心疼了。在叫醒主子让主子先洗漱一下再睡，跟让主子先睡一会儿之间稍微挣扎了一下，想着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主子这会儿睡，等会儿走了困，夜里该要不好睡了。赵嬷嬷忙挥挥手让冯有才先出去，然后上前，轻轻推了推张罗伊，把人叫起来。
  “娘娘，先洗洗，用了膳食再睡吧？”
  张罗伊迷迷糊糊点头，眼睛都没睁开，就冲赵嬷嬷伸手，示意给她一块湿帕子。
  冬月忙眼疾手快的将刚刚拧干的帕子递到张罗伊手里。
  用温水净过的帕子擦了脸，张罗伊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怕自己再睡过去，这次没敢再躺下，而是让赵嬷嬷带了人，把她在南边买的那些东西，按照单子都分装好，“今儿收拾好了，明儿我带大格格、三格格去慈宁宫、寿康宫请安，正好带过去。”
  还有给胤禛、胤祎、富察氏准备的那些，富察氏的肚子，她可是记挂好久了，明天怎么也得去看看。东西正好也一道带过去。
  操心完，从南边带回来的礼，张罗伊看到跟在夏月、冬月身后跑来跑去的秋菊，又让人单独去阿哥所那边给小李子送了个消息。她这次也算是不负众望，虽然没把小李子的妹妹找到，总算是把他的外甥女给找到了。“明儿，让秋菊跟我一起去阿哥所，正好也让她们舅甥见个面……”
  张罗伊想的很好，第二天做什么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然而，她带着大格格、三格格刚到慈宁宫这边。跟两个月没见，明显又衰老了几分，精神越发不济的太皇太后刚刚说了没几句话，康熙在朝会上因为张罗伊母女两次救驾有功，不仅再次给张家抬旗，将张家由汉军旗抬入镶黄旗，还赏了张家一个一等侯的消息就在朝堂、后宫炸开了锅。
  张罗伊母女在济南救驾的事情，早已传回京城，众人对此也有预期，可谁也没想过，万岁爷的封赏会这么厚？！
  又是抬旗又是封一等侯，这张家门庭升的也太快了。这才几年？十年都不到，张家就实现了从最底层包衣到贵族的跨越，而张家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女儿。这让谁能心理平衡？
  因此康熙这话一出，满朝堂一大半臣子站出来反对。话里话外全都是康熙赏赐太过。
  “万岁爷所言两次救驾之功，第一次确实实至名归，可第二次，是否有些牵强？臣等不否认，在姑苏时，娴贵妃娘娘亦有抹不去的功劳，可算作救驾之功……”就有点过了吧？什么功劳都能往救驾之功上扯？
  “那以卿之见呢？”康熙没置可否，只抬眼看了一眼台下之人道。
  “以臣之见，不若二者择其一，其他功劳另行赏赐。”
  第223章 223  223
  因为康熙在朝堂上闹出的大动静, 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没多留张罗伊母子，拉着大格格、三格格的手，简单说了会儿话, 问了问她们在南边的情况, 就让母女三个回去了。
  “额娘，我们还去阿哥所吗？”从慈宁宫出来, 三格格问张罗伊。
  本来，如果没有康熙封赏这事闹出来的大动静, 她们说好, 给太皇太后, 皇太后请完安就去阿哥所看看嫂子跟她肚子里的小侄子的。
  “去吧”她这会儿不去,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富察氏就得捧着大肚子往咸福宫跑, 这会儿外面冰天雪地的，雪虽然已经停了，路上却湿滑的很, 一般人一不小心都得摔一跤，她哪儿敢让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的富察氏, 这个时候往咸福宫跑？万一摔出个好歹, 她不得心疼、愧疚死？
  大格格、三格格点头, 那就去吧。大格格看她额娘因为路滑, 走的不稳当, 还特意上前扶了她额娘一把。
  再说阿哥所这边。
  张罗伊母女要过来, 昨天胤禛回来, 就跟富察氏说过，因此富察氏一早上起来就让身边的宫人特意注意了一下前面的动静。
  只是康熙突然在朝堂上扔出那么大一个炸弹出来，富察氏也不确定, 张罗伊她们还会不会过来，因此听到宫人传话，“福晋，娘娘跟两位格格过来了。”
  没想到张罗伊她们会来的这么快的富察氏，就还挺诧异的。
  “额娘来了？”这么快？富察氏捧着肚子艰难的扶着桌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出门来迎。
  只是还不等她走到前庭，张罗伊就已经带着大格格、三格格进来了，看到她挺着那硕大的肚子急急往外走，吓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叫停，“你别动，别动……”
  “额娘，儿媳没您想的那么娇弱……”富察氏一手扶腰，一手捧着肚子，心头暖暖又好笑的看着张罗伊母女三个紧张兮兮的脸。
  “那也得小心，这天气冷，冻了，摔了，都不是闹着玩的。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小心再小心。”
  “是是是”富察氏受教的点头，很自然的上前一步扶上张罗伊伸过来的手转身往回走，“儿媳会的。额娘这一次南下很辛苦吧？昨儿爷回来，说额娘这次出去回来瘦了不少，儿媳还不信，想着世人都说江南山水养人，额娘怎么可能瘦了？没想到额娘竟然真的瘦了这么多。”
  再想想昨儿他们爷回来跟她说的，额娘这次出去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事儿，真真是，这哪儿是出去享福去的，这是遭罪去的吧？就这，朝堂上那些人还吵吵，说皇阿玛对张家封赏过重……想想，富察氏都替额娘她们不值。
  对此，张罗伊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相反因为现代的以瘦为美思想影响，她还挺高兴自己出去这一趟能瘦个几斤的。只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法说出口，毕竟这个时代世人的审美跟上辈子不同，并非单纯的以瘦为美。
  她只能跟富察氏说，她这样刚刚好更健康。
  富察氏却觉得张罗伊是怕她们这些做晚辈的担心，才故意如此言语，对她就更心疼了。
  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外面宫人来报，说是胤禛回来了。
  “这么快？”爷今天怎么也回来这么早？今□□会结束的这么早？
  富察氏下意识想站起来，还没起身就被张罗伊给按住了。
  胤禛也已经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因为是之前说好的，见张罗伊跟大格格、三格格都在，胤禛也没意外，进来后，先上前来，给张罗伊行了个礼，这才由宫人伺候着去了外面的大衣服，简单洗了把脸，过来坐下跟张罗伊她们一块说话。
  一开始，说的都是这两个月，张罗伊她们这一趟江南之行，来回的见闻，以及京里的事情。这里面就包括，十月里，张家那边长辈过寿，胤禛去参加，然后发现张赵氏身子大不如前的事情。
  之前，张罗伊还在南边的时候，胤禛怕说了，她额娘回不来，再给急出个好歹来。现在额娘已经回京了，这些事情肯定要跟他额娘说的，不能瞒着。
  “上次孩儿去了之后，也替外祖母请了太医去看过”，就是现在林太医得了胤禛授意，也会三五不时往张家跑，只是张赵氏到底年纪在那里摆着，身子一直不见好。
  张罗伊点头，虽然心里有些难过，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还是那句话，林母的年纪在那摆着。这个时代，张母这六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算是高寿了。
  与其伤春悲秋，不如思量着什么时候寻了林太医过来问问张母的情况，再想办法给张家送些灵泉水过去，看看能不能让张母的情况稍微有些改善。
  说完张母的事情，胤禛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宫人都下去，苏培盛亲自到门口守着，这才说起了今□□堂上事情。
  “……皇阿玛没表态” 会不会按照大臣提议的二选一也还不清楚。今天在朝堂上，因为康熙扔出来的这颗炸／弹，太震撼，也怕引起众人围攻，他跟舅舅张义今天一声都没敢吭。
  “如果最后真的二选一，皇阿玛应该会选封张家为一等侯……”
  张家更想要的应该也是一等侯，镶黄旗出身说出去当然好听，可那也就是面子上而已，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胤禛有些在意的是康熙这一次封赏张家的态度。“额娘，你说皇阿玛想把张家从汉军旗抬入镶黄旗，是不是……”皇阿玛有意立他为太子？
  不是他自作多情，其实今□□堂上，几位大臣虽然有私心，说的话却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额娘在南边立的功劳虽大，严格说来，确实不足以让他皇阿玛给出这么丰厚的赏赐，而且与张家而言，张家已经入了汉军旗，现阶段来说，其实已经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抬入镶黄旗，除非皇阿玛有什么其他想法。
  毕竟皇玛法离世前曾有过明旨，大清继承人必须母族出身满洲贵族。上辈子，他也是碍于这一条，才把弘历抱给钮钴禄氏养，还给他改了玉蝶，把他记在了钮钴禄氏的名下。
  如果，他说的是如果，如果皇阿玛对他有其他想法，如今这么操作，就属于常规操作，想要最大程度给他抬母家出身。这样将来他被封为太子这个消息爆出来，受到的阻碍就会小很多。
  许是真的母子连心？一贯对朝堂上事情都少根弦的张罗伊，这次难得的一下子，脑回路就跟胤禛搭上了线，可惜，这种事，她也说不清楚。
  不过，张罗伊抚着胤禛脸颊，特别认真的道，“不管是不是，你都要平常心看待。”
  有历史上太子的悲剧在，就算康熙明天就在朝堂上宣布立胤禛为太子，张罗伊恐怕也飘不起来也不敢飘，甚至心存恐惧。因为谁也不知道胤禛会不会是又一个胤礽？
  胤禛重重点头，“孩儿明白”上辈子那么多年隐忍，又做了十几年皇帝，心性早就养出来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乱了心神。他只是没想到，这辈子皇阿玛会这么，这么……
  胤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选个什么词来形容。
  胤禛跟张罗伊说的隐晦，富察氏、大格格、三格格一开始没听懂，反应过来，富察氏下意识就是去看外面。好在刚刚宫人都被胤禛撵出去了，门口还有苏培盛守着。
  然，即便如此，她的小心脏依然扑通扑通狂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