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作者:蒹葭妮子      更新:2022-08-30 08:18      字数:4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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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来的病娇皇子/宠夫
  作者:蒹葭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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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 :捡人
  “轰隆!”
  紫红色的电光,撕破夜空,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天降雷火,瞬间将老树吞没,枯枝残叶,嘶啦作响,升腾起的火光,也照亮了老树后的那个荒庙。残垣断壁,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唯有中央的大佛殿。
  佛殿内只剩一个大佛像,佛像身上的金箔尽数被挖走抠走,坑坑洼洼,面目模糊,佛像胸口被凿开一个大洞,龟裂的痕迹遍布全身,天光闪现在它身上,别样恐怖和狰狞。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那惊雷恍若是在耳边炸响,几乎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给震出来了。
  佛像下,一个胡子拉碴的癞头老汉猛然翻身从草堆里爬了起来,嘴里唾沫横飞,怒骂不已。
  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骂骂咧咧,呜呜咽咽,原本静若死地的荒庙一下子闹腾了起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个荒庙里留宿有四五十人。大到七八十老汉,小到三五岁稚儿。
  荒庙最靠近殿门的草堆里,一个十来岁的黑脸少年睁开眼睛,他手上握着的木棍已经横在了身前,似乎随时能横劈而下。
  “乔……乔哥,是,是打雷……”在他身旁睡不远的一个矮小少年,方才被雷惊住,又被那黑脸少年的架势唬了一下,说话就有些哆嗦了。
  他可是亲眼见过黑脸少年可怕的臂力,这一下下去,能将一个猛汉给拍吐血了,他这小弱身板,如何受得住。
  恍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黑脸少年的脸似乎更黑了几分。
  他将木棍抱回怀里,另一只手却捂住了肚子。这一下惊醒,他好似更饿了。
  “呸呸!”老树烧起的黑灰飞到他的口中,他砸吧了一下嘴儿,连忙吐了出来,这灰果然不能吃啊!
  这人倒霉了,连睡个觉都不安稳!
  从身形看,这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瘦少年,那张脸混着黑灰和污泥,几乎与夜色相融,唯独那双眼睛,很是特别。
  并非是它有多好看,而是那里面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智慧。
  这是一个心智超脱年纪的老成少年。
  其他人都还在骂骂咧咧,心悸难抑,他却在恍然之后,随即就恢复了冷静。
  他的老成来自早熟的心智,也来自近来的历练。
  似有所觉,黑脸少年偏头过去,对矮小子咧嘴一笑,映着天光,他眸中的光芒更甚几分,偷眼睃他的矮小少年又被唬了一下,连忙缩回脑袋。
  黑脸少年笑得就更加恶劣了。
  “乔……乔哥,你别吓我!”矮小少年的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他实在受不得黑脸少年这样的目光,感觉要被他生吞活吃了似的。
  “呵……”少年轻笑一下,这才无趣地瞥开了目光,看向了殿外,狰狞的天光不时闪现,映着那耀眼的火光,恍若末世。
  不过大伙儿都知道,老树和荒庙间是一片沙地,火势再大也烧不到荒庙。
  丑时已过,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这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吓得个透心凉,此时再困也睡不下去了。三三两两聚着说话,就等着天亮,继续上路。
  “乔哥,你说,这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赵国还能有吗?”
  黑脸少年旁边的矮小子挪挪身体,怕他,又不觉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像他这样疑问的大有人在,悄声说话的,十个里有九个都在议论这件事。
  黑脸少年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抱着木棍,身体后仰躺回草堆里,懒懒的声音传入矮小少年的耳朵里,“不知道,睡觉!”
  矮小少年名唤秦述,这还是他用一个鸟蛋,求着黑脸少年给他取的,得了这响亮当当的名字,他就彻底抛弃了那重名了不知多少的狗蛋。
  秦述塌了塌肩膀,黑脸少年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可他救过他的命,那一棍棒的威赫,也还残余在他的脑海中。
  这问题确实挺无趣的,赵国是存是亡,他这样的小人物再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他在赵国是孤儿,赵国没了,他不过到别国继续当孤儿罢了。
  闭上眼睛没多久,这方才还“忧国忧民”的人,立马就打起了小呼噜,睡沉了。
  黑脸少年让秦述睡觉,自己却没能睡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偏头看着殿外。
  极尽辉煌,统治了沥亚大陆六百多年的大齐王朝,从百年前开始,皇权旁落,诸侯并起。
  最多的时候,这片土地上出现过十多个国家,连续几十年征伐兼并,直到二十年前,后齐被北魏和南楚联合吞并,煌煌一时的大齐王朝,彻底覆灭。
  而天下大势,呈五国争霸。
  魏国据北,控前朝皇城腹地,威赫最重;楚国据南,鱼米之乡,最为富庶;晋吴居西北和西南,民风彪悍,有虎狼之勇;唯独赵国接壤四国,夹缝求存,虽数十年始终屹立不倒,但这种平静,越来越难以维持。
  终于,一个月前的中秋月夜,平静彻底被打破,晋国和吴国联合攻破赵国西北边境的黎城,而后北魏以赵国友军名义加入征伐,其狼子野心,同样昭然若揭,一时间赵国境内混乱一团。
  四国混战,匪盗横行,平民百姓没了活路,又做不了匪寇,就只能背井离乡,往南往北,各自奔逃。
  被秦述唤作乔哥的黑脸少年,原名俞乔,其内里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小姑娘。
  在一个月前,她除了一身不能示人的怪力,一言一行,都被她阿娘用大家闺秀的规范教养着,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教导她的族老,多次感慨她不是男儿身,可惜了这等卓绝的天赋。
  她虽未沾沾自喜,但多少也有些傲气,而这一路,却让她深刻地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花了大力气去学的东西,就没半点派上用途,还比不得她手中的木棍有用。
  俞氏一族在赵国也是一个有几百年底蕴的大族,战火未波及到俞氏所在的英州时,他们就得了消息,举族搬迁,前往北魏。
  但同为俞氏一员的俞乔却不与他们前往北魏,她要前往南楚。
  一南一北,就此分离。
  从此,她不再是俞族的天才少女俞乔,她是俞乔,只是俞乔。
  “俞氏对你们母女仁至义尽,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
  “不会!”
  颠沛流离,忍饥挨饿,时至今日,俞乔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总是要到楚国去,她总是要去为她娘讨一个公道回来!
  他阿公一时心善,以为救回的是有才有德的乘龙快婿,却没想到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仅俞乔的阿娘沦为下堂妻,终生郁郁寡欢,俞氏在南楚几十年的布置也化成水漂。
  前往士族林立的北魏,并非俞氏一族最好的选择,然此时却不得不前往。
  因为愧疚,她阿公积郁成疾,在俞乔七岁时就去世,与阿公恩爱一生的阿婆坚持了半年,也跟着走了。她阿娘在今年端午前夕也没能继续坚持下去。
  “阿乔,阿娘等不下去了……”
  “你帮阿娘问问他,问问他,到底是为……为什么……”
  俞乔守着她娘,也就是俞绣冰冷的尸首三天三夜,直到那恶臭飘出门外,叫路过的族人察觉,闯进门来,俞乔才如梦初醒,她阿公死了,阿婆死了,现在她阿娘也死了。
  “我会带你亲自问他!”英州只留下了俞绣的衣冠冢,俞乔决定带着她阿娘俞绣的骨灰上路。她想问,她就帮她问!
  俞乔自行做主将家中的一应带不走的物件捐给族里,她阿公阿娘欠了别人的,她会一点一点还,别人欠他们的,她也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用余钱雇了镖师随行护卫,一路南下,可她还真是异想天开了。
  还未靠近楚国边境,一场始料未及的战事发生,还没波及到他们,就让那镖师就弃她走,还顺手捞走了她的包裹,带走了她大部分的财物。
  所幸,她一直将她阿娘的骨灰盒随身系在腰上,没让那镖师顺走,否则她杀人的心都有了。吃一见长一智,本来就略显老成的俞乔,在这接连的遭遇中,成长得更加迅速了。
  惊雷之后,雨也没下多少,倒是那棵百年老树,被烧得只剩一个两人高的木头痂子,奇丑无比。不过,和这残破的山林荒庙倒也相衬得很。
  天色微曦,陆陆续续,就有人起身离开了。
  过紫阳镇,再往南行走百里,才算进入楚国地界,他们也才能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战火波及。
  但人走得差不多之后,俞乔和秦述却还滞留在荒庙里。
  “乔哥,我们走吗?”秦述问俞乔,颇有种唯她马首是瞻的意味儿。
  俞乔扫了他一眼,也没回话,将身后的黑布当成披风披在身上,又陆续将几样东西挂到腰间,持起木棍,一边往外走,一边回了秦述的问话,
  “要跟着我……可以!但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如果做不到,就赶紧离开!”她在这荒庙逗留了三天,这秦述也留了三天,显然是想和她搭伙上路。
  秦述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我听乔哥的!”
  他们所行走的方向,不是紫阳镇,也不是楚国边境,而是绕到荒庙背靠的山林里,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走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
  秦述很兴奋,眼睛放着光,“这里面藏了什么?”
  也不等俞乔回答,他率先就走入这个山洞,他以为俞乔将她的部分家当都藏在这里了。
  很显然,他一直误会俞乔逗留的这些天是在山里打猎,为路上做准备。
  但现实很让人失望,略过那个高高大大满身血迹的男人,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山洞,这里面除了他,一眼看尽,无余其他。
  “他是谁?”秦述的眸光黯了黯,现实始料未及。
  “后悔了就离开!”俞乔说着哼笑一下,也不再理会秦述,她解下了挂在腰间的好些物件,盘坐下来,一一整理,这些都是她昨日好不容易在荒庙里和人淘换来的。
  她有一身子怪力,但向来是摆弄琴棋纸笔,打猎的经验还是这些日子迫不得已自己琢磨出来的,连续几日也没猎到多少东西,一只袍子和两只野兔,全拿来换东西,一把短刀,一卷绸布,一些伤药。
  从昨日到现在,她都还饿着。
  “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俞乔低语着,没让秦述听清。
  这高大男人的双足脚筋被人一刀砍断,丢在山林里的乱葬岗里,若不是她追着猎物,恰巧赶到,他就要被几只野兽分而食之。
  她阿婆是英州有名的医女,俞乔耳濡目染,虽未正经学过,但家里的医书,她都看了个遍,此时处理起他的伤,有些手生,却也比一般行脚大夫要强上几分。
  “决定好了吗!”俞乔起身,看向一脸纠结的秦述,淡淡问道。
  秦述看起来比俞乔小很多,但其实他只比俞乔小了一岁。
  他在市井间摸爬滚打长大,自有他一套生存的门道,他一定要跟着俞乔,看重就是她那一身怪力,关键时刻可以护他,但看着这个被废了双足的男人,他不得不多考虑几分了。
  “我……我跟着你,”他咬了咬唇,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