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作者:若磐      更新:2022-08-30 01:05      字数:4166
  如果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一切不就说得通了。
  所以母亲才一直拦着父亲为他请封世子的折子,在父亲去世后一意孤行,把他这个长子撇在一旁,非得坚持若是遗腹子性别为男便承继王爵……
  所以才会对身为女孩的楚婠那么失望,多年来不闻不问……
  那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只凭无双在陆家茶馆所见到的,恐怕并不能作准。
  楚曜深深吸口气,猜测无凭,倒不如亲自去问。
  正院次间,老王妃拍案而起:“什么叫做让我别再打你王妃的主意,若她有三长两短,你就让姵姵受同样的苦?那是你妹妹,你怎么如此狠心。”
  “若论狠心,谁比的过母亲你,只是您运气不大好,当年杀我,现在杀双双,两次都失手了。”楚曜冷笑道。
  “简直一派胡言,我杀无双做什么?”老王妃对上儿子阴晴不定的面孔,“你怀疑围场的事是我做的?”
  楚曜也不与她兜圈子:“难道不是吗?因为无双撞见你与皇伯父私会,你怕被人揭穿你婚前不贞,未嫁先孕的事情,所以想杀人灭口。”
  老王妃惊骇地站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竟是承认了。
  她随即掩面痛哭:“那是他强迫我的,我想过死,也想过打掉肚里的孩子,可当时我与你父亲婚期近了,家里人看得紧,我怕闹大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你父亲对我太好,我一直愧疚,希望能为他生个儿子,却未能如愿……”越说越是语无伦次,“但那天,我并没有约过他,也没有指使谁去害无双。”
  楚曜并不想听老王妃的苦衷,只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皇伯父了。谁做下的事,谁来负责。事情因你而起,你就去好好与他谈一谈吧。”
  楚曜离开后,老王妃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纠结许久,最后命人唤了乔妈妈来,吩咐道:“你去一趟今上潜邸,就说我有事约他见面。”
  乔妈妈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德庆帝收到消息,喜出望外。
  那传递消息的方法,他安排了二十多年,她却一次也没用过。如今,大抵是想通了。
  他按约定的时间来到陆家茶馆。
  老王妃正坐在雅间窗前凝思。
  德庆帝一时激动,上前将手搭在她肩头。
  老王妃却霍地站起,躲开了。
  “皇上,请您自重。”她板着面貌,不卑不亢道,“今日约您来,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
  “上次您说,子修的事情您心里清楚,那么就请您善待他。”
  “您说您想补偿我们母子,那就请您放过子修的媳妇吧,子修与她感情极深,那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只怕子修也要被毁了。”
  德庆帝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自然觉得不悦,在桌前坐了,反问道:“她见到我们会面,我是为了保全你。”
  老王妃忽地大笑起来,像是听了笑话一般,不可抑制。
  “保全我?当年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受那么多罪,愧对丈夫,家不成家,这都是拜你所赐。你害了我,却说是为我好,这样的好,我不稀罕!”
  她微顿片刻,到底还是放柔了声调:“我知道您是皇帝,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并不一定就能听进我这番话去。可是,我还是愿意勉强一试。我欠了子修一个好母亲,便无论如何也该努力还他一个好妻子。那件事,就请您慎重地考虑一下吧。”
  老王妃说完,竟跪下,向德庆帝磕了三个头。
  起身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德庆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面色颓然,沉默良久,终于讷讷地道了一句:“阿琳,我答应你。”
  城郊一间小茶楼的雨棚下,楚晔与楚昀对坐在方桌两侧。
  桌上虽有酒菜,却都是粗糙之物,对于在皇宫里长大的,金尊玉贵的皇子来说,实在难以下咽。
  楚晔手指置于膝头,轻轻敲击两下,心念随之转动:在这种地方宴请他,想来不是为了吃东西做人情,只怕是有事要说。
  他决定不兜圈子,直接开口询问:“五弟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楚昀似有些惊讶,稍稍沉吟一阵,仰头饮尽一杯高粱酒,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有一件事,三哥恐怕还不知道。”
  他并不卖关子,直接了当讲了许久。
  “……三个月前总是游猎时,郢王府无故遇袭,当时我便觉得事情奇怪,没想到查访之下,竟是如此结果。”
  楚晔静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微有不善:“别说你无凭无据,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子修本就是我们堂兄,就算再亲近一层又何妨?你讲这些与我到底是何用意?”
  楚昀笑道:“三哥你想得未免太过简单。是堂兄弟当然无妨,不但无妨,还会成为你的助力。可变作亲兄弟,助力就变为阻力……”
  楚晔冷笑着打断他:“原来五弟今天是来挑拨离间的。”
  “三哥,你如此说,可是枉费了做弟弟的一片苦心。”楚昀分辩道,“如今大哥与二哥都……依我所见,来日那宝座定非三哥你莫属。做弟弟的心知不可能与三哥争抢,只是想在多帮你一些,卖个好,将来等三哥……可以念着这份情,让我安心做个闲王。”
  楚晔并不十分信他,只道:“若是如此,你为什么不找子修去,我看他素来十分能干,父皇也更看重他。如果你所说是真,他是父皇的亲生子,我看……”
  “他就是太能干了些。”楚昀道,“东南的海盗,叛国的官吏,根基深厚的安国公俞家,只要他想,没有办不了的。这种人,冷心冷血,哪有三哥你可靠。”
  差点忘了,楚昀的王妃出身俞家。
  难怪……
  楚晔面上不动声色,问他:“你既然想投靠我,总得让我觉得你物有所值,不然凭什么打动我?”
  楚昀面露喜色:“弟弟我心有一计。西戎战事正紧急,父皇需要有人出面代御驾亲征。乔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再适合远征。汝南侯倒是年富力强,可他掌管着东南海军,若远走西边,东边不就乱了套,拆东墙补西墙是下下策,父皇定不会允。若是明日上朝你我二人合力推荐郢王,不是正解了父皇之急,成功机会极大。”
  楚晔嗤笑:“你疯了么?不是说要拉他下来,怎么反而送他出战,到时候立了战功,岂不是送他直上青云。”
  “五哥别急,我还未说完。”楚昀不急不躁,“且别说打起仗来输赢没个定数,就是那生死也一样。再不济,就算他赢了,回程路上我们可以……”他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来。
  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檐棚上,似战鼓声声。
  楚晔沉默良久,最终应了一声:“好。”
  ☆、150|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大结局):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仿佛永无歇止似的。
  楚晔一路回到逸郡王府,无暇亲自服侍他洗漱更衣,两人和往常一样谈些家常琐事。
  “郢王府那边递了消息来,说双双有了身孕。”无暇一脸喜色,“大约是怀相太好了,这傻丫头一直也没有察觉,只是前些天开始一直觉得,困倦,可是正好赶上佩佩出阁回门,一大堆事忙得脚不沾地的,就以为自己是累的。结果今日晌午的时候听说了西戎的战事,不知怎地竟晕过去,忙请了大夫来看,这才知道有了孕。”
  楚晔听着,眼前就浮现出当年在外祖父家第一次见到无暇与无双姐妹俩的情景来。时间过得未免太快,那时不过才大腿高的小娃娃,吃饭都够不到桌子,现在竟然也要做母亲了。
  又想起楚昀说的那些话来,乍听好像很有打理,其实口蜜腹剑。
  他就不信,两人联手打击了旁的兄弟后,楚昀会甘居次位。若没有一争那皇位的意思,为什么还要盯着这些事情。
  看一个人,不能听其言,而要观其行。楚昀生母地位低,原是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但娶了俞湘湘后,又恰逢大皇子出事,正好可将整个俞家的势力为己所用。可天不从人愿,谁知俞家竟然倒了。
  只怕楚昀心里对楚曜恨得咬牙切齿。
  这大概就是他选楚曜开刀的根本。
  至于楚曜的身世……
  其实他的生父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紧要。
  楚晔自问,并非没对那皇位有过憧憬。可他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愿望,就如做生意的没人不想赚钱一样。
  但坐到那宝座上的人,得到的不光是无限风光,还要励精图治,自然得有能着居之。
  用阴谋诡计的方式得到,他不屑。
  “……我刚叫人开了库房,选了几味益气血的药材,想着明天带过去。”无暇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
  楚晔留心听,原来正在说明日去郢王府探望无双的事情。
  “双双年纪小,又是头一胎,你身为姐姐,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他道,“不如把恒儿也带上,他一直想听子修办案的事,你去看双双,就让他到子修书房去,顺便帮我带封信过去。”
  郢王府,远香堂。
  无双盘腿坐在大床上,身后靠着松软的猩红缎面迎枕。
  楚曜坐在床畔,手上端着青瓷炖盅。他手持匙更,舀起一勺乌鸡汤,吹凉了,送到无双嘴边。
  无双却不肯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软道:“你不去。”
  “先喝了汤再说。”楚曜把匙更往前送了送。
  无双这才喝下。
  然后道:“喝了,说好的,你不去。”
  楚曜笑:“我说的是喝了整盅再说。”
  无双气恼,哼一声扭转身,背对他。
  楚曜伸手过来想把她转回来,就听无双尖着嗓子喊:“别乱碰我,当心孩子。”
  “你还知道孩子?”楚曜笑,“拿孩子要挟我,算什么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好汉!”无双扭回头来,楚曜一时不查,匙更竟戳到她面颊上,鸡汤撒了出来,洇湿了衣襟。
  无双忙抽了帕子擦拭,但心里到底不安乐,嘟着嘴问:“那,上辈子你怎么会去的?”
  “我自动请缨。”楚曜道。
  无双闻言面上显出喜色:“那你这回不这样就好了。”
  楚曜却道:“那可不一定,若是皇伯父无人可用,说不定就……”
  眼看无双急得快哭了,便不再逗她:“好了好了,我不去,就算皇伯父指名道姓要我去,我就说你年纪小,又第一次怀孕,离不开我,好了吧?”
  无双抿着嘴点头:“可那样皇上会不会生气,对你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管他呢。”楚曜不以为然,“若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受不受皇伯父重用。”
  何况他如今不再是孤家寡人,有妻,也即将有子,为了他们,他也得保全自己。
  得了楚曜的许诺,无双终于乖乖喝完了鸡汤,安心入睡。
  楚曜陪了她一阵,见她睡熟了,便到前院书房去,卢鹏正在那里等他。
  “王爷,三皇子今日下午与五皇子在郊外见过面。”卢鹏一见他就迫不及待道,“五皇子鼓动三皇子和他一起举荐您出征西戎,三皇子答应了。”
  “为什么要举荐我?”楚曜问。
  卢鹏面显愧色:“他们声音压得极低,许多细节的情况听不清,但似乎并非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