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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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期 更新:2022-08-29 18:10 字数:6412
“……”
她虽然没有回答,但这态度分明就是默认。男人拳头紧握,脸色愈加不好:“朕知你早存死志。那件事已筹划充分……若你愿在之后替她洗脱嫌疑,朕可以提前让你看到他们的结局。”
这事他不是做不到,但此事已以叫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闹得沸沸扬扬。若是由他出面强行拦下来,不仅会让之后的事情不好进行,也会让旁人认定她成了能令天子罔顾法纪昏庸行事的奸妃。
他会这样表态,女子显见颇为讶异。她眼睫微动,流动的眸光里重新染上了一抹灵动颜色,更努力抬起脸认真地打量着他,似要看清他是不是在撒谎,许久才虚弱地躺回原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相识多年,从未见你如此在意一个女子。”
她语气略带笑意,仿佛如少女时期那人还在时三人开玩笑的烂漫神色。皇上眉头微微一动,她便已敛起那份稍纵即逝的笑容,慢慢道:“我答应你。但我有个要求。待我去后……我希望与他永远在一起。”
这是同葬的意思。“朕答应你。”
男子目光平静不见半点讶然,像早就料到她会有此要求。她又努力睁大眼看了看他,略叹了叹浅浅一笑:“你们都这样聪明,走一步算十步,可我办不到。我答应你,但你要快些,我……已不想再撑下去了。”
她身子本就虚弱,这话说到后来,已然支撑不住重又失去意识。
室内重归寂静,男子望着床上人沉默片刻,方走出屋外。
*
杜阮阮在长宁宫中坐立不安等了半个时辰,一盏茶喝喝放放舔了无数次水,终于等来了旁人——但不是她想象中回转的陛下和徐昭仪,而是一道圣旨。
说什么呢?说鉴于她有谋害李嫔、给皇后下药的重大嫌疑,自今日起禁足于华阳宫内。华阳宫由宫中禁卫严密看守,在证明她清白之前除审案需要所有人不得进出。此事交由慎刑司调查,李荣海与徐昭仪从旁监督协助,务求半月之内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半处疑点。
“……”
来宣旨的是李荣海,瞧见她茫然无措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他毕竟是奴才,隐约能猜到上头的意思却也不敢多说,只垂眸等对方慢慢回神。
杜阮阮是真懵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原来不止谋害李嫔一个罪名,还有给皇后娘娘下药。难怪陛下选在这里宣她过来,难怪徐昭仪会那样喜不自胜。要是这两条罪名坐实,不必皇上出手,都有一帮子大臣等着上奏撞柱子求赐死。更别提皇后娘娘背后的安府在之前安如蔷姐妹俩那事时就已经被她得罪了。要是此事落实,安府如何反应可想而知……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杜阮阮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这样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判了罪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可李荣海都亲自过来站在她面前等着呢,她难道还要耍泼打滚死皮赖脸求着去陛下面前诉苦辩白?
她再傻,也知道那样一点用都不会有。
杜阮阮呆了半响,到底清醒过来接了旨。来时带了什么人,去时就带着什么人。还有一队看守她的禁卫随她一起,途中遇见不知出来作何的薛充媛二人。她见状十分错愕,想过来看看却被安贵仪拉住,便只能神色担忧地远远望着她。
她还看到了百合,她眼神复杂可大部分都是担忧,只是不见素馨。杜阮阮心头滋味莫辨谁都没回应,一直沉默到华阳宫,见到同样不知所措的赵德福等人亦没有说话。
寝宫里还是她离开前的模样,走之前她正在纠结如何挖出赵公公身上的疑点,却已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对方牵入局里。杜阮阮还想去见见那日同她一起出去的芝麻,却在房门口被看守的太监好声好气地拦住了脚步。华阳宫的其他宫人都被看守起来,若是没有要事,她哪里也不能去,谁也见不了。自然外头的人也见不到她。
这样的软禁十分彻底,杜阮阮不知该不该夸对方一句思虑周到。直到此刻她仍然相信皇上肯定知道她清白,只是这事闹得太大也许宫外都有了传言,毕竟皇后娘娘是在自己的千秋当日被她“加害”至昏迷的。他不能直接动用武力,也没有明确充分的证据堵住悠悠众口,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做给大家看,也将她彻底保护起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委屈的同时又那么难过,她总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还给他添麻烦。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吧,如果这次能够安然度过,她再也不跟他乱赌气找麻烦了。她就喜欢和他在一起,她不想死,她还想等他好了给他生包子。要是他好不容易治好她却领便当了,那多亏啊……
小胖才不能把到嘴的男人吐出来给别人呢!
杜阮阮深呼吸一口气扑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耗费的精力也太多,她的大脑已经十分疲惫。原以为自己很难入眠,谁知身体很诚实。眼睛一睁一闭……就睡着了。
……后脚就紧接着从后头窗户里翻进来的某人望着这幕顿生无奈。
再大的事在小胖身上都是“睡一觉起来再说”,在她眼里没有什么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事。如果真有,那就再加两只烧鸡。
他已经习惯她的性子,仍觉得拿她没有办法。方才听见李荣海转述宣旨时她惶然懵懂的模样,他一颗心如同浸在苦酒中又愧疚又心疼。总以为自己已经帮她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总觉得自己把她护得十分好了,哪料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的时候现实会狠狠给他一个大耳光。
他放轻脚步小心地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那张白嫩圆润的脸心口发软。此事发生太突然,午宴结束后他去长宁宫探望皇后,却恰好撞见一名神色慌张形迹可疑的宫女在偷偷扔东西。抓过来审问,起初说徐昭仪收买她给皇后下药,严刑逼供后又供出幕后主使是阮充媛,负责传消息给药的这是冷宫的赵明东赵公公。
小宫女认罪太快,皇帝自然不信,但也立刻觉出不对想把消息拦下。可问话的地方在长宁宫,又不知是谁通知了第一个被“冤枉”的徐昭仪,她听到风声匆匆赶到,消息自然瞒不下去。
加上随后审讯的赵明东口供与她一般无二,甚至还有人看见杜阮阮今日悄悄离席与赵明东会面。证据越来越多且都对她不利,他不能放任事态如此发展,干脆将人叫来当面询问。并亲自下旨“软禁”摆明态度,也好让那些私下想做小动作的人没了地方介入。
只是……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小胖睡熟时眉间仍皱着两道浅浅的小沟,皇上瞧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动作轻柔地脱鞋上床将她松松拢入怀中,瞧着这张粉嫩红润的小圆脸眸色微暗,还是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虽心头燥热仍觉得不够,又怕惊动她。只好凑得更近,长臂舒展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太医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已……可偏偏就出了意外。他暗叹一声时机不对,看她在自己怀中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好,自己也努力平复下去闭上眼,预备小憩一会儿等她醒来。
两人静静拥在一起,宛若两个可以互补的半圆。画面和谐又温暖,十分惬意自然。
旁人都道皇上仍在御书房批改奏折,唯有近身伺候的李荣海知道陛下去了华阳宫偷香窃玉。若不是出了这事,只怕太医方一松口皇上就要忍不住。小胖也不知晓床边上已爬上一只蠢蠢欲动的凑流氓,故而梦里还委屈得一气儿吃了三只大烤鸭的她醒来之时,就感觉肚子上有个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只是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闭着眼想喊芝麻进来把让自己睡不舒服的那东西弄走。她平日睡的时间多,醒得也快。嘟嘟囔囔扭了扭身子没有改善反而越发硌得慌,于是不耐烦地皱起眉,那手往那上面抓了一把——
这一把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还在,手里却触感怪怪的。还有一声暗哑暧昧的闷哼飘过来,她耳朵里仿佛过电般生了一串双胞胎,浑身一激灵霎时醒了。
“……”
……咦?
方才发生了什么?
睁大眼的小胖手没有动,人没有动,连眼珠子也不会转了,就这般僵在原处。她瞪着面前这张放大的极为靠近的睫毛比她还长依稀快要醒了的俊脸,有如一尊线条僵硬的木雕泥塑,瞬间有种……剁手的冲动。
……啊啊啊她冰清玉洁高贵冷艳美绝人寰晚节不保的手!!!
……啊啊啊流氓不要脸妈个鸡打死泥啊啊啊混球!!!!
☆、57.甜腻
乍然惊醒,小胖都没领悟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毕竟……这个人……他之前那不是都……不能那啥的么?
为什么突然举了都不跟人打声招呼啊啊啊!!!
……杜阮阮觉得很崩溃啊啊!
她像碰上了烙铁般瞬间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往后躲开,却没料到那人的胳膊就搂在自己腰上。她努力一扭不但没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远,反而因为眼睁睁看着某物因为她过大的力气又、又弹了回来……
弹了回来啊啊啊!!!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总算因为这样过分“激烈”的动作闷哼一声醒了过来,望着她的眼眸如春水般迷茫动人:“……嗯?”
脸颊通红恼羞成怒的小胖:“……”
对方拒绝回复你的消息并对你使出了无影连环踢!
甫一清醒就受到这种猛烈攻击,陛下立刻眼疾手快护住自己方复原不久十分脆弱的地方,又迅速往后一缩夹住被单裹住她的手脚,目光茫然怔愣:“怎么了?做噩梦了?”
杜阮阮的蛮力在他的全力压制下半点用处也没有,她恨得咬牙切齿,目中却迅速分泌出两团湿润透明的水雾,泪汪汪地控诉道:“你不要脸!!你耍流氓!”
虽不明就里,可被小胖眼泪一戳立刻缴械投降无力反击的皇上:“……”
他心疼头也疼,略蹙起眉正想往前搂住对方好生安抚顺便询问缘由,可身体方一动——忽然就发现了某处微妙异样的地方。
“……”难怪。
他神色微僵,再一看身前双颊酡红嗔怒无比的姑娘,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陛下心头一动,忽地忘了自己方才的打算。只望着这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音色低沉暗哑:“……我不是故意,只是没来得及与你说。”
本宫不想听本宫只想让你离远一点!不要以为本宫没发现你一边说话一边凑得更近了!
……声音都哑成这样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有没有在想宇宙大和谐之事!!
杜阮阮面上越发红润,一半气的一半羞的。又怕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压低声音怒冲冲地喊:“你给我起开!”
皇上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十分诚实地半点没有往外挪动,反而略讨好般眨着眼向里头又凑近了一点:“你别生气。你不气了我就让开。”
“……”杜阮阮愤怒地瞪了大眼,别以为她会相信!他哪次不是这样?借着安慰之名行不轨之事,还特光明正大特理直气壮,仿佛全是因为她不高兴他才不得不舍“身”取义一般,明明就是他自己要耍流氓!!
小胖见不得对方一副眼眸黝黑又要开始厚颜无耻的模样,再加上方才收到的刺激太大,她一个清清白白天真无辜的小姑娘居然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那样直接地与……进行了会面,她实在是不能忍!愤怒的杜阮阮发觉语言无法说服对方,干脆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他进行物理攻击。推搡挣扎打滚铁头功一起上阵誓要制敌,可被某些想法支配头脑和身体的男人此刻力量大得惊人,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太医今日方告诉我。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料到发生了这些事。你别生我气……”他在她耳边喃喃解释,热到发烫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喷在杜阮阮耳根和脖颈上。小胖不太适应这样的感觉,身体的动作一时慢下来,拧着脖子想躲开,却不料被他抓住机会翻身而上彻底将她禁锢在自己双臂间。
他眸色幽深,往日衿淡平静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泛上了一抹异样的嫣红,衬得肤色更白唇色更妍丽,好看得让她心跳也急促起来。
撑在她两侧的双臂却如铜浇铁铸般无法撼动,杜阮阮被他这样的目光瞧得莫名紧张。她心口如怀揣一窝兔子砰砰乱跳,隐约觉得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却又不知晓究竟会发生何事——而那人的呼吸已在此时滚烫又轻柔地落了下来,吻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你真好看。”
分明是被亲在眼睛上,却霎时间浑身发软连脚趾头都没了力气的杜阮阮:“……”
……用这张脸和这种语气说话明明是犯规!她不服!!
精神还在负隅抵抗,身体已经溃不成军。对方好看的嘴唇二度落下时甚至诚实地闭上了眼,察觉第二下只是轻轻印在眉心时还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不!她不相信自己已经沦陷投降了!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小胖努力瞪大眼,用已经虚软的爪子弱弱地在他胸前推了一下。然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撒娇捶了一把。陛下显然也觉察出她两次动作间截然不同的差距,他眸间霎时漾开一片璀璨夺目的星海,嗓音好听得令人想犯罪,连语气都那么动人:“……你真好看。我……我心悦你。”
“……”
这不是他第一次告白,也定然不会是最后一次。小胖的回答是睁着闪亮的大眼睛用力搂住他劲瘦的小蛮腰,深呼吸一口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对方:……敌军已完全被美色折服俘虏无力反抗,你……你想做什么就来做什么吧真的一点也没有关系:)
皇上果真被她视死如归又乐在其中的模样逗笑了。最后一下亲吻落在她唇上,却并没过界,也很快便从她身上下去。他重新侧身躺在她旁边,温柔地望着鼓着脸略显失望的小胖莞尔:“虽然要控制自己比想象中更难一点……但我不舍得在此时这样对你。”
他希望是在另一个时刻,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得到全天下人祝福的时候。而不是在她正被人污蔑被他下旨软禁、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完成他期盼这么久的夙愿。
他想给她最好的,任何地方都不愿将就。
陛下面上笑意浓浓,与平日再怎么开心都努力做到不喜形于色的模样半点不同。看得出能恢复正常这件事对他而言意味非比寻常,毕竟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在这方面上会有缺陷,尤其是这样一个任何方面都力求做到最好无比骄傲的男人。
杜阮阮满面通红,听得出他语气里满满都是珍惜和尊重。被美色施以暴击的大脑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她脸上的温度降不下来,心里却甜得像一口气喝了整杯不添水的蜂蜜,甜得醉人一点也不腻。
两个人都望着彼此挪不开眼,好像初次认识彼此初次陷入热恋。这感觉热烈又新奇,有许多话想说许多事想做,但他分明已经来得太久了。窗外等候的侍卫按捺不住小心地发出了提醒,纵使再多不舍,皇上也不得不在此刻暂且离开。
目送他离去时,杜阮阮甚至又想起了两个人初次相识时她看呆了眼,莽莽撞撞地冲上去询问他有没有见过自己的东西。待他用那张看起来冷淡没有表情的脸帮她寻找,又问她丢了什么时,瞧着美色无法分神的小胖愣愣地答道:“丢了一个男朋友……”
“……”
这现代词汇他不知听懂没有,可他身边同他一起的那人似乎已经半懂。她至今记得另外那人想笑不敢笑想惊不敢惊,憋得五颜六色十分扭曲的脸。但他的目光极为平和,仿佛没察觉她已快用眼神把自己里外扒个干净,只认真道:“我没有见过你的‘男朋友’,若是见到定会通知你。”
小胖顺理成章跟他交换了姓名地址联系方式,之后更顺理成章地打通关系与他在一起。
如今知道他身份,自然也知道这事肯定不一般。至少当初如果遇到的不是她,他定然不会停下来与她说话。
……哼,既然早有谋算还装模作样让她追那么久,臭闷骚。
小胖一面埋怨一面甜滋滋地捧着大脸在床上打滚,都快忘了自己如今是软禁状态。门外响起敲门声时都愣了愣,这才发现已经到饭点了。
陛下来了一趟,日日等吃饭的杜阮阮竟忘了催晚膳。她虽然被软禁,可李荣海特意去尚食局打了招呼,饭菜仍按之前的规格上。桌上菜色丰盛,杜阮阮一扫之前的纠结阴郁,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吃得十分满足。
今日的板栗鸡做得极为好吃,见她喜欢,身边伺候用膳的小宫女还毕恭毕敬地问她明日想吃什么。小胖想想点了几个菜,又抱上香浓的杏仁茶暖暖地喝了一口。
有吃有睡的日子看起来也没想中那么难熬,桌上的碗碟都撤下去后她便在躺椅上打盹。只是睡了一会儿却突然觉得腹痛起来,还有些想吐的感觉。
小胖第一反应:……哎哟不会有了吧?
……可她只是用手碰了碰就撒开了没有干坏事呀!!
杜阮阮吓了一跳,立马让外面的人宣太医。看门的太监起初半信半疑,等她面色发白果真吐了些东西出来这才迅速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