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因为这崖壁几乎是垂直的,所以从上面往下看,是瞧不见那洞口的。
当超子滑落到大概位置的时候,眼前一亮,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还真就出现了,大小跟一扇门差不了多少,门口零星地长着杂草和乱石。超子抓住绳索,那么来回一荡,身子就这样进去了。
在确定了安全之后,其余三人也陆续下到这半山腰里,挤在一块约莫一平方米的平台上,那滋味不是一般的“好受”。
查文斌朝里头看了看,黑魆魆的,刚想把脑袋探进去,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扑哧”的轰鸣声,超子马上大喊一声:“小心,都蹲下!”然后立即按住查文斌的头往下一蹲,里面瞬间冲出一群乌黑的东西来,原来是群蝙蝠。
瞧这四人的狼狈样,要不是超子机灵,被这些东西一冲,人很容易站不稳便跌到这山谷里了。
“看样子,是个宝地。”查文斌如此说道,“悬棺墓也叫地仙之宅,古时候的人认为神仙都是住在云雾之中的,是腾空的,这地方正符合此意。加之里面有蝙蝠,蝙蝠自古就被看作吉祥的象征,蝠同福音,看样子我们是得进去好好瞧瞧了。”
说着几人打开手电,大山抱着那纸人,有些别扭,走在最后。查文斌刚想踏脚,后面的卓雄摸着下巴说道:“等等,这里面有人已经来过了。”
查文斌不明白他是何意,卓雄举起射灯,照着那地上厚厚一层蝙蝠粪,一串人的鞋印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让他们感觉到有点恐惧的画面:“脚尖是朝外面的,这家伙似乎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第262章 死不瞑目
看那脚步,明显只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已经被确定是阿发。
瘸子走路,一脚轻,一脚重,所以两个脚印就会呈现出一个深一个浅。
超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悬崖,这高度,这刀切面一般的平面直角,就是被誉为军中之魂的“军刀”特种部队成员也绝对无法徒手爬上来。
“有点不对劲,你们仔细看,这脚印还是有点问题的。”
“什么问题?”查文斌问道。
卓雄蹲下来仔细看了那脚印,用手指着脚尖的部位说道:“这脚印,脚后跟的深度明显要高于脚尖,正常的人走路,脚尖作为最后离地的部分,是会高于脚后跟的。所以……”
“所以,这个阿发,是倒着走进去的!”超子被他这么一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另外一个发现马上证实了这个猜测。阿发是右脚瘸的,但是这地上的印记,又分明是右边要深于左边。试想一个腿瘸的人,是怎么能够在这个黑暗陌生的复杂环境里倒着往里走呢?正常人,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人的后脑勺是不可能长着眼睛的。
查文斌说道:“中了邪的人,其实是不需要眼睛的,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控制,那个人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大脑是空白的。大多数中邪的人醒来后,你去问他,他都会想不起那一段记忆。我倒是有点奇怪,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先别管了,我们先进去捉鬼?”在超子的眼里,这类孤魂野鬼不过是查文斌的一道开胃点心,昨天让他给跑了,纯属侥幸罢了。
那脚底是厚厚的蝙蝠粪,踩上一脚,那个滑和黏糊,让人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也不知这些畜生占了这个洞有几千年,脚下踩的粪便用超子的话说,那可都是文物了。
如果按照一般的墓室设计,这儿便是墓道。很显然,这个悬棺墓和普通的悬棺不是一码事,普通的悬棺一般棺材就近挂在洞穴外头,进深一般不会超过两三米,即不让棺材淋到雨便可以了。一则,开凿山体是一项大工程,在没有炸药的古代,要想从花岗岩上掏出这么一个洞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大自然的巧妙就在于,最不容易被流水侵蚀的花岗岩内部居然有一个中空,这个中空恰好被人利用了起来,看起来这里就是一处天然的墓道。
以一座大山做墓,这气势,可不是普通人能搞得出来的。
往里面顺着脚印走了不到十来米,脚下忽地传来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查文斌的步子随即停了下来,超子刚想问点什么,却听查文斌说:“刀子借我用一下。”
用匕首轻轻挑开脚下的蝙蝠粪便,一根长长尖尖的东西露了出来,混合那些黑魆魆的已经发酵的粪便,已经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颜色,但是大体的形状是依稀可以分辨的。
“看样子有点像人的肋骨,死了有不少时间了。”查文斌说道。
这分明是一具人的遗骸,腐烂在这蝙蝠粪便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刚才那么一脚踩下去,恰好踏的是他的肋骨。
超子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会有人的骨头,这山洞里别说还闹出过人命来。”
“不是人命,是我们错了,甬道里见到这东西,并不算太奇怪。”查文斌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了。
“错啥了?”
查文斌看着这山间的洞穴,若有所思地对超子说道:“这不是一个悬棺墓,你应该知道武则天的那个墓吧?”
“乾陵?”
查文斌点点头,乾陵是这世上唯一一座两朝皇帝的合葬墓,但怎么和这儿扯起来了。
“都是开山为墓,将整座大山当作了自己的墓室,既做得巧妙,又坚不可摧。能用金丝楠木做棺,底漆描龙的主,能是一般悬棺墓?我早就该想到了,站在这山巅,远处看来,就像是一条青龙盘卧在此处。听人说过,这儿有一个龙潭,求雨是百般灵验的。以前我曾经带着老王看过这一带的山势,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竟然会有《如意册》的记载。现在看来,这个村子,在很久之前的确辉煌过,更或者说,曾经有道家高人来此寻访过。蛋子和尚,尚且能扎根在这儿,就一定有吸引他的东西。修道之人,最为讲究的便是一方有灵气的山水,也就是所谓的洞府。道家七十二洞天,哪个不处在名山大川里,哪些不都有这样那样的传说。这儿,想必也没那么简单。”
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台,查文斌用那种黄表纸细细铺了一层,超子以为这是给自己坐的,不料却被查文斌给骂了一顿。
“大山,把那纸人平放上去。”
那纸人在几盏射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惨白,要不是查文斌,按照他们哥仨心里的实际想法,早就给丢到山崖里去了。
摸出一个小花碗来,放在那纸人旁边,再捻一根灯芯,点燃之后,说道:“你们把灯都给我灭了。”
瞬间,这山洞里,就只剩下了那一盏如黄豆般大小的火焰还在跳动。
查文斌再把辟邪铃也放在那纸上,用一根穿着铜钱的红线系在那铃铛之上,另外一头则系在那纸人的左手之上。
借尸还魂并不是一个成语,而是一件真实的事情,至少在查文斌的经历中,他就遇到过,这个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讲。只不过,查文斌现在露的这一手,叫借纸还魂更加合适。
查文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都往后退:“都靠后一点,别出声,看着就行。”
本来阿发那婆娘的魂就被锁在那辟邪铃之内,有这东西护着,只要时间不拖得太久,倒也无妨。
纸人自然是不会动的,即使上面真有魂魄附了上去,它依旧是个纸人。在民间有一句常用的口头禅叫:这不过是骗鬼的把戏罢了。
没错,这就是拿来骗鬼的。
再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的是“初泪”,这东西要想收一瓶子,绝对是一件难事。
“初泪”是什么?当孩子从产妇的肚子里出来之后,第一声大哭,流下的那一滴眼泪。据说,这滴泪是因为对前世的不舍,它是在没有被这一世任何东西影响下产生的。如果说无根水是干净的水,那这“初泪”当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水。
这东西,一般道士都是拜托接生婆去收集,若是你家大人告诉你出生的时候有个道士送过自己一道符,那多半就是他收集完“初泪”之后,送给你的礼物。
滴一滴到那辟邪铃之上,口念咒语:“一点前世泪,三魂来归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七星剑挑了一张符咒,剑起符燃,绕着那铃铛上方徘徊三圈,再放平剑身,人慢慢往后退,那泪珠也开始从铃铛上开滚落到那红线之上。
泪珠开始顺着查文斌手中七星剑的慢慢移动,穿过中间那枚铜钱,铜钱的寓意乃是天圆地方,同样可以理解为阴阳两地。过了中间这个地方,也就是出了阴司,那一头连着的便是人间。
待那泪珠碰到纸人的时候,符咒也燃烧殆尽,跳动的长眠灯随即熄灭。
此时,那些在家中看着阿发婆娘的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山上什么时候能传来消息。原本这女人只是双眼闭着,像是熟睡了,守着她的是几个侄女。
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懂那么多,瞧着婶婶不过就是睡着了罢了,有个丫头想去替她梳理一下头发,手指还未触摸那发梢,突然那婆娘的双眼一瞪,睁得真有乒乓球那般大小,然后嘴角开始不停地抖动,挣扎了没几下,牙关咬得死死的,便没了动静。这可把那几个在家里守着她的侄女吓得哇哇大叫,冲出房门直哭喊道:“吓死人啦,婶婶死不瞑目啦!”
第263章 活纸人
村里有个赤脚医生,没读过专门的医学,但自己开了个小诊所,村里有个头痛脑热的都去寻他。
那医生过来一瞧,一没呼吸,二没心跳,瞳孔都开始放大了,当场宣布这婆娘已经归西了。随着阿发几个侄女的一声大号,他儿子的头敲在那地面的水泥上就跟击鼓似的。
外面的人顿时乱作了一团,这会儿谁都不在,能做主的只有家中的长辈,也就是阿发的大哥。他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这婆娘是被那道士不知怎么弄了一下就昏迷了,接着便死了。但是查文斌的名号那时候在当地已经是个半神仙了,他哪里又敢多嘴,跟几个兄弟姐妹一合计,见阿发那婆娘已然断气,还是按照村里的规矩办吧。
三枚炮仗依次升空,很快,全村的男女老少就拥向了那个学校,按说这人死了是得摆在自己家里的,可是这几天谁都知道那屋子不干净,也没人敢去,所以商量了一下,还是就地摆在这旧学校,地方大,又宽敞。
人死之后放炮仗,这是一种很早便流传下来的习俗。一来是为了通知村里的其他人,这户人家有人过世了,得过来瞧瞧。农村的白喜事,通常是需要全村人帮忙的。即使是和主人家平日里有再大的仇恨,这会儿也得放下架子。男人们,会负责体力活,比如搭灵台、布置帐篷。自家的桌椅板凳这会儿也都会自发地搬运过来。女人们,会从自家菜园子里带些蔬菜瓜果,因为过世的那户人家当晚就得有很多人吃饭了,来不及准备的,只好大家凑一下。
农村人讲究一个互相帮衬、团结,死者为大,再重要的事情都得放下。因为人死后多半会在家里停放三天,供亲人吊唁,所以这吃饭一般都会选择在院子里,这就需要用那种比较厚实的帆布纸搭起一个可以容纳六张大桌子的帐篷。
各路准备报信的人也都领到了各自需要通知的地址,准备去远方通知阿发家的亲戚过来奔丧。还有几个上过山的,在阿爸的带领下,准备去喊查文斌回来,毕竟这人都死了。
在山上的人,也自然是听见那炮仗的响声了,再看方向,大致位置是在那一带,心里都在嘀咕是哪家人过世了。按照常理,这会儿他们是要下山去的,可是查文斌他们又在下面,闹得是两头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文斌哥,看样子,村里有人过世了。”超子听见那爆竹声,对查文斌说道。
查文斌指着那纸人说道:“就是她。”
“她?那纸人?”超子有些不解,他一直不明白查文斌为什么要扛着这么一货进来。
查文斌淡淡地说道:“阿发的婆娘死了,不过不是真死,现在那婆娘的魂魄就在这纸人上,我得用她做个诱饵。如果把她本人弄上来,我只有七分的把握把她带回去;但如果是这个纸人,我就有十分的把握。嘘,别吵,你们退后一点。”
在确定了这是一对男女的冤魂在作怪之后,查文斌就决定索性给他们配成一对。活人,有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但是纸人就要听话多了。冤魂只有对活物才有觉察能力,确切地说,是对具有魂魄的东西才能看得到,过去茅山术里面的一种隐身术,便是关闭自己的七窍,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活着的气息,以躲避那些脏东西的感知。
拿出三张符纸给了他们,自己则索性蹲在那纸人的跟前,说道:“最好捂住自己的鼻子,别出气,符纸没有烧起之前,你们别动就是了。”
纸人虽也能被附体,但能持续的时间却是不长的,因为纸人没有魄。魄是决定人生理运行的基础,没有魄,魂会以为这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而最终离开。即使是查文斌用了道法,所支撑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一则这洞真的分不清有多深,二则这事他心里总觉得是有些蹊跷的。
地上被插着五面小旗子,每种旗子各一颜色,象征着五行之力。自从蕲封山见到那千古大阵之后,查文斌对于天地五行的运用似乎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这五行本就是构成整个世界的所有要素,里面蕴含的能量他也只能窥得其中一角。
纸人虽然无法说话,也无法行动,但此刻它的身上确有一个女人的魂。对于脏东西而言,要找一个替死鬼,不用管她是否能动,不能动的更好,下手也方便点。很多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就死去了,其实就是这般被小鬼给勾了魂。
查文斌时刻盯着手中的罗盘,当指针开始轻微晃动了一下之后,他知道,正主终于要来了。
前面说过,鬼魂这东西,是人死之后的执念所化,其实是没有实体形态的。一些具备特殊条件的人能够看得见,这种人,被称为拥有阴阳眼。借助一些道具,也是可以看见的,比如查文斌常用的牛泪,还有一种便是在自己火焰极低的时候,那时候人的气场虚,最是容易见鬼。
模糊的一团人影开始飘飘然地从里面向外靠近,罗盘的指针抖得越发厉害了。原本地面上的五面小旗子是耷拉着的,此刻都像是有大风吹过那般,全部飘了起来,并且那旗面也跟随着罗盘的指针慢慢调整所对的方位。
“轰”的一声,当那纸人身前的一盏油灯开始重新燃起的时候,连超子他们都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花了十块钱从镇上殡葬店里买来的纸人,现在竟然“活”了。
他们看到的,是那个用白纸加彩绘制成的,略显粗糙和邪恶的纸人,在原地坐了起来。因为是纸糊的,所以因为弯曲的关系,后背的纸张都已经完全撕裂了。那种纸张的破裂的“吱吱”声,像是爪子挠在心口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查文斌的嘴角,轻轻翘起,让你跑了一次,就不会让你再跑第二次。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根在黑暗中几乎无法察觉的黑线,只有绣花针粗细,仔细看来,原来是那木匠用的墨斗。
传说这墨斗乃是鲁班发明的,具有克制冤魂的能力。对于道士而言,这玩意儿就像是小说中记载的捆仙索,虽不能伤了冤魂的性命,却能困住它动弹不得。
那纸人再起一点,从腰部就要完全断裂了。见时机已到,查文斌手腕一抖,那团墨斗线往回一收,死死捆住了那纸人。
接下来,一个更让超子记住的场景发生了。那纸人的嘴巴,原本是用红色颜料涂上去的,这会儿竟然上下分裂开来,活像是一个人的嘴巴张开了,并且可以清晰地听到从那纸人的嘴中传来了一丝愤怒的吼叫。
平日里人们常说的鬼哭狼嚎大约就是这种声音,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没有声带的人,从腹腔里发出的那种声嘶力竭的呻吟,很有穿透力,直撞入人心。
查文斌一手提线,另外一手持剑,迅速砍断了那根系在纸人手上的红线。那枚原本穿在红线上的铜钱迅速落地,却被他巧妙地用剑一挑,向上弹起,再落的时候,身上背着的八卦袋已经拉开了豁口,不偏不倚地落入袋中。
这铜钱是决计不能落地的。金钱落地,人头不保。若是没接住,那阿发的婆娘就是真的要归西了。
迅速绕着那纸人转圈,一层又一层的墨斗线把那纸人缠得跟个粽子似的。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这些线全部是按照特定的路子缠的,懂门道的人,便会知道,这线已经缠住了纸人的七窍。待所有的线全部缠完,查文斌抛出手中的墨斗大喊一声:“超子,接好!”
带着一条黑色的抛物线,超子立刻反应过来,就地一个打滚,身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蝙蝠粪便,这才牢牢拿在手中,嘴里骂道:“就晓得坑我!”
超子一拿那墨斗,却发现,手中的墨斗盒此刻抖动得非常厉害,再瞧,原来是那根出去的黑线一直在不停地闪跳……
第264章 喊差
纸人的脸本来就是惨白的,那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小镇手工出品的东西,绝对就是恐怖片里的绝佳道具。这会儿那张脸不知是因为紧颤的墨斗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已经扭曲到了一个变形的程度,那种表情,可以理解为痛苦到极致之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