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者:
莫晓贤 更新:2022-08-27 12:43 字数:4333
第46章
谢冬看到何修远这幅样子, 想到刚才碰下了肩膀就激起对方这么大的反应,顿时连该不该扶他起身都不知道了。
但是不扶吧, 他看着大师兄这么跌在地上,又不像个话。
何修远用手撑在地上, 去拉边上的椅子, 好不容易支撑自己稍微起来了一些, 又两腿一软, 跌得跪坐在地, 反而呼吸更重了一些。
谢冬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征询何修远的意见, “师兄, 要我帮你吗?”
“不。”何修远咬着牙道, “你别碰我。”
谢冬只得又收回了手。
但这么不尴不尬的, 也不是个事。
到了这个时候,谢冬自然已经明白自己做错了。或许他早就知道, 打从最开始他就知道, 哪怕要谈谈, 也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
更何况他过来时,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紧闭的房门, 或者一个包好的大茧……说老实话, 若真是一个紧闭的房门或一个包好的大茧,他或许会有些失落,但站在边上看看,也挺满足的。仔细想想, 他大半夜的自欺欺人跑出去散步,本来也只是想要看到这些而已。
结果大师兄非但开门,还让他进来,与他对话。
对谢冬而言,这是一个惊喜。惊喜之下,患得患失,他最后自以为看破了大师兄的状态,更是得意忘形,才一手导致了眼前这个糟糕的结果。
嘭咚一声。大师兄再一次试图起身而失败,反而将那把椅子给推了出去,连个可以支撑的东西都没有了。何修远跪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越发咬紧了嘴唇,额头上的汗落在了地上。
谢冬停止了自责。此情此景,哪怕自责也是不合时宜的,他应该想办法弥补。
何修远看了谢冬一眼,想要谢冬出去。他并不希望这副难堪的样子被师弟一直看着。
结果何修远还没有开口,谢冬已经转了身,走出了房门。
何修远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呼吸。他应该庆幸师弟的善解人意吗?但是对方出去得这么干脆,又让他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难受。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何修远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的思绪,谢冬突然又回来了。
谢冬只是在外面捡了一点树枝。
他将树枝摆在地上,半蹲下去用双手按住,往里面灌注着自己的灵气。很快树枝便发了新芽,往何修远那边延伸而去。
谢冬是琼炎之体,并不擅长玩木头。但他好歹是个正统的法修,虽然只是凝元,面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总比大师兄玩火的时候要来得好一些。树枝的新芽在大师兄的身遭盘结成一块椅面,又从底下生长出矮矮的四足。
树枝椅面的高度与位置,都十分合适。等做到了这些程度,谢冬便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着何修远,也不说话。何修远估摸出他的意思,试着往身后一靠,果然正正好便坐了上去。
谢冬还怕他倒了,赶紧又让这些树枝长出靠背和扶手来。这一下弄得有些急,谢冬浑身的汗都出来了。
再然后,椅面下的四个小短腿才慢慢开始往上长,托着何修远。谢冬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叫这些树枝长得和之前那张椅子一样了,重新让何修远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旁。
谢冬这才抹掉额头的汗,暗自庆幸大师兄的分量不重。
“师弟,”何修远将双手搭在桌沿上,“多谢。”
“别,师兄你千万别谢我。”谢冬又过去捡起那张刚才被何修远不慎推到一旁的椅子,端回来,摆在树枝椅子的边上,“本来就是我害的,你别打我就行了。”
这么一比较,那把树枝椅子虽然各种尺寸都和这把一样了,模样却丑多了。想到这玩意是自己造出来了,谢冬只觉得自己的审美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不禁露出不忍目睹的眼神,“今晚你先将就将就,明天再换回来。”
何修远摸了摸身下的枝藤,只觉得一阵新鲜的木香十分怡人,丝毫不明白谢冬的感受。
而谢冬说完了那话,踌躇了片刻,又道,“师兄,今晚是我太唐突了。”
他低低向何修远道了声歉,期间一直观察对方的神情。此时大师兄的神态已经恢复,就像今晚谢冬推开门时所看到的第一眼一样。甭管是不是装的,至少看起来正常了。谢冬便稍微放下心来,然后就想要告辞。
“掌门师弟,”何修远却又将双手握紧了一些,“今夜你为什么过来?”
谢冬正往门口走的脚步顿时僵住。
这个问题之前大师兄问过,谢冬回答说只是想谈谈。但此时他要是再说只是想要谈谈,恐怕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
是啊,想谈谈,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什么非得今夜?
谢冬叹了一口气,“师兄,你又为什么会放我进到这屋子里来?”
何修远本就握紧的双手,一下子用力得连掌心都几乎被指甲戳破。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师弟,对不起。”
谢冬懵了。
别呀,大师兄怎么又和他道歉了?
“其实你来之前,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何修远道,“可是你过来了……我想要证明给你看。”
谢冬闻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向我证明你能忍?”
何修远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非得给我证明看呢?”谢冬忍不住问他,“这是你自己的事啊。当然,我是有点拎不清,看到你这样我管不住我这张嘴。但这是我的错,你把我当成个白痴丢在一边就行了,你没必要给我证明啊?”
“你不是白痴。”何修远认认真真道,“你是掌门师弟。”
好吧,谢冬顿时哭笑不得。
他觉得大师兄越发可爱了……衬得他自己越发龌龊。
“师弟,”何修远又看着他问,“难道我真的不应该忍吗?”
问这句话时,不知道是不是月圆之夜的原因,大师兄的眼角有点湿,眼睛水汪汪的。
谢冬有些明白过来。自打何修远的这个秘密被他发现以来,他谢冬一直在反对大师兄的做法,反对他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东西。虽然谢冬以己度人,如果他身旁也有这么个人,他一定会坚持自我,完全不把对方当一回事。但大师兄还是和他不一样。他的态度,终究是让大师兄产生了迷茫。
而如今何修远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忍。
究竟应该顺着大师兄,消除自己之前所造成的影响,还是应该直接实话实话?
谢冬叹了口气,“师兄,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忍。”
“那你会怎么做?”何修远问。
“找个男人。”谢冬答道,“办了。”
这是大大的实话。谢冬本来就是个比较推崇及时行乐的人,哪怕他也会因为四百万而忍耐,忍耐的限度却只是那样而已。如果他也有大师兄这种体质,四百万肯定早八百年就花掉了。
这答案叫何修远猛地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那神情就像是第一天认识谢冬似的。
谢冬咳嗽一声,目光不禁开始回避,“我只是说,如果是我的话。”
“师弟!”何修远猛地提高音量,显得很有些气愤,“你打哪里学来的?”
什么叫打哪里学来的?谢冬十分冤枉,他本来就这样的,谁知道为什么何修远会一直以为他是个纯洁好宝宝?
“你才不到二十。”何修远还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能……”
“师兄,”谢冬不得不告诉他一个事实,“我爹这么大的时候,我大哥已经打酱油了。”
何修远看着他,有些懵。
“而我大哥这么大的时候,搞大了良家女孩的肚子,被对方家里人找上门来。”谢冬又叹了口气,“实话和你说吧,我以前还偷偷和他逛过窑子。”
当然,那个时候谢冬还小,根本没有接触到窑子的基本功用,只是纯粹跟着兄弟涨世面。
何修远半晌没有吭声,完全想象不到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他对于掌门师弟那纯洁美好的印象,就这么崩塌掉了一个角。
这么事情分明是如此地肮脏而又下贱!但他又怎么能如此看待掌门师弟呢?
掌门师弟认同的东西,肯定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我……难道我也应该像这样吗?可是我……”何修远有些彷徨地道,“师弟,如果我也这样,难道会比现在好吗?”
谢冬想象了一下。
如果大师兄也是他这种态度,那么毫无疑问,根本等不到他在这里说三道四了。早在他入玉宇门之前,不,早在他出生之前,大师兄找过的男人就能排成一长串。想到这里,谢冬心中燥得慌,竟然对着那些想象中的男人就羡慕嫉妒恨了起来。但如果真要他来说实话,哪怕大师兄真变成那样,他也觉得比现在好。
人活着,难道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当然,谢冬最终还是无法将这种实话说出口。他纠结半晌,最终只能道,“你开心就好。”
何修远低下了头,依旧是满脸彷徨。
他既然问谢冬这些问题,自然是因为已经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他曾经试图通过修为提升而解决这个问题,但谢冬说得没错,修为的提升根本不能减轻欲望,只是让他更能忍了。
对此,何修远的想法是,再继续往上提升吧。金丹之上还有元婴,元婴以上还有元神,元神以上还有大成,大成以上还有渡劫。总有一个境界,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但他自然也会忍不住地想,如果到了最后依旧如此呢?他真的要忍一辈子?
谢冬给了他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但谢冬的答案,实在是……简直是……何修远的脸色阵红阵白,怎么想都无法接受。
谢冬不得不安慰他道,“也不用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嘛。你看那些双修道侣,和和美美,岂不也让人羡慕?只要两情相悦,这种事情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双修道侣?”何修远抬起了头来,“两情相悦?”
“是啊,两全其美,多好。”谢冬道,“你只需要找个喜欢的男人就好。对了,你现在有喜欢的吗?”
何修远愣愣地,半晌没有回答。好半晌,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开口。
谢冬此时也烦躁了起来,他都问了些什么破问题?明明这种问题以前也问过,但此时再问,谢冬看着何修远久久不答,心态也未免有些失衡了。
他真怕何修远点头,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那个人不是他。
……等等,他竟然害怕这个吗?他竟然害怕何修远喜欢的人不是他吗?
谢冬扬起了头,长叹了一声。
好吧,承认了又怎么地?他是真的怕。想他谢家小少爷谢冬,玉宇门的堂堂掌门,竟然看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家的大师兄……他就承认了,怎么地了!要不是看上了自家大师兄,他至于在这月圆之夜跑出去散步,生怕自己的四百万用出去了,又生怕一辈子用不出去吗?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何修远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呢?
如果结局真的是这样,谢冬就……
坑那混蛋一个大的。
然后想办法帮大师兄把人追回来。
第47章
谢冬认真观察着何修远的每一点神情变化, 焦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何谓患得患失。哪怕何修远的额头动一下, 他都能把一颗心给提到嗓子眼,拼命猜测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
结果既不是点头也是摇头。
何修远只是微微皱起眉, “双修道侣, 又岂是能够这么轻易就决定的?”
谢冬方才紧张过头, 又猛然听到这话, 不禁一阵咳嗽。
而何修远还在那儿正襟危坐, 十分认真地道, “两情相悦, 结为双修道侣,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