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维以不永伤_21
作者:墨微砚      更新:2022-08-27 11:01      字数:3986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登基
  天宝十五年七月十二日,李亨在众人的簇拥下,于灵武城墙上登基称帝,改元至德,是年为至德元年。
  那一天没有礼乐,没有告祖诣太庙,这恐怕是李唐帝王最简单的一次登基。李倓站在李俶身旁,望着城墙下叩拜新皇的士兵,面色不豫。从城墙上远眺,远处狼烟尽收眼底,再往远处视线被一片青山遮挡。李倓收回目光,回想起几日前李亨看向他怀疑与惊怖的眼神。
  李倓谏言李亨于灵武登基,李亨欣然应允,并拟诏封李俶为太子,张良娣为皇后。当李亨以为一切安排妥当之时,李倓突然向李亨提及要在登基之前告请远在蜀川的玄宗,求得玄宗应允方可登基。坐在李亨身旁的张良娣却向李亨道:“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叛军不知何时会攻向灵武,若向玄宗请旨,少说也得等上半月,不如太子殿下先行登基,登基之日再派使者至蜀川告知陛下。”
  不得玄宗手谕擅自登基是为不忠不孝,不仅李倓,李俶也认为先行登基并不妥当。然而李亨早已受够玄宗压制,杨国忠伏诛,玄宗独自幸蜀,李亨终可走出桎梏,已不愿再听人提及老皇。在张良娣的怂恿及李辅国的劝说之下,李亨一意孤行,决定三日后登基。
  李倓心知再劝无用,止住了李俶,不再与李亨争辩。然而李亨早对李倓心生芥蒂,老皇远在蜀川无人可以再掣肘李亨,李亨心头郁气得抒,皇威还未显出,李倓与李俶又纷纷拂逆于他。李亨平日宠爱李俶,自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李倓是一步步帮自己算计玄宗的谋士,其手腕之厉害,令李亨十分忌惮。李亨自然将这不敬之罪算在了李倓头上,深深地剜了一眼李倓。
  这一眼,让李倓明白,李亨已经开始防备他了。
  李亨走下灵武城墙的时候,嘱咐使者将写好的诏书送至蜀川。李倓目视着使者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远在蜀川的老皇看见这封诏书时候的心情。虽说李亨匆忙登基为时局所迫,但不得玄宗首肯擅自登基并尊玄宗为太上皇,此行此举必为天下人诟病。
  如今李亨的身边有张皇后兴风作浪,李亨又颇为重用李辅国,李倓不禁犹豫,自己一心推举李亨登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三弟,发什么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李俶也在场,对李倓心中所想能略知一二。今日新皇登基,本是喜庆之时,李倓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无欣喜之色。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无事。”李亨登基,李俶被封太子。李俶现在身份尊贵,即便李俶向李倓表示就算自己是太子,李倓面对他时向平日里一样就行,但现在新皇刚刚登基,如若在此刻坏了规矩,无异于抵触皇威。李倓本就让李亨侧目,再对李俶不敬,不远处一直将目光徘徊在他身上的人,恐怕会随时向新皇参自己一本。
  李俶为人耿直,但自幼生养在深宫,看惯了尔虞我诈,也知李倓并非刻意与自己疏远。李俶微微颔首,做足了太子的模样,扶起了躬身向自己行礼的李倓。
  “三弟客气了,这几日操劳,本王替你向父皇告假,休息几日如何?”李俶说话间,注意到李倓的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李倓。李亨此时由张皇后搀扶走下城墙,走在群臣之中的李辅国自然落在了李俶与李倓的身后,那道如蛆附骨的目光便是由李辅国投来。
  李辅国亦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微一抬眼,就与太子李俶的目光对上,吓得李辅国赶忙低下头,避开了李俶的目光。
  李俶是想要李倓近几日离肃宗远一些。肃宗与李倓毕竟是父子,李俶揣测如若李倓与肃宗几日不相见,可能会缓和一下肃宗与李倓之间微妙的气氛。李倓本意肃宗登基之后向肃宗进言前往朔方领兵抗敌,如今李俶也有此打算,李倓借机向李俶道:“如今朔方战事吃紧,陛下有殿下陪伴左右,还请殿下替臣弟向父皇进言让臣弟支援朔方。”
  这一路行来,李倓军功卓著,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让李倓带兵迎敌,不仅能鼓舞军中士气,李倓又能运筹帷幄,别说是守卫朔方,就算是收复两京,李倓亦不在话下。
  李俶一把搂住李倓肩头,对这个弟弟十分信赖:“一切就交给我来办。”
  然而这件事李俶却并未办成。
  李俶一脸愤懑地走入李倓的驻营时,李倓就猜到了。并非是李倓不相信李俶,只是张皇后与李辅国在李亨心中地位超然,已快胜过李俶这个太子。
  任凭李俶再三进言,李辅国与张皇后联手策动支援他们的权臣们集体上书肃宗,以灵武乃肃宗安危之地为由,阻挠李倓领军出征。
  “未曾想死了一个杨国忠,又来了一个李辅国,还有张皇后,她与当年的韦氏又有何不同!”李俶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子,似乎想将满腔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李倓淡淡笑着,试图安慰自己的兄长:“韦氏与杨国忠最后的下场兄长都亲眼所见,我能扳倒一个杨国忠,就能扳倒一个李辅国。至于皇后……”李倓眼神暗了暗,“她要是那么不甘心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就祈求越王李系能够多活几年。”
  “三弟!”李俶被李倓的话吓了一跳,不论是诛杀杨国忠还是算计李辅国,李俶一句也不会阻止李倓,但是李系乃自己手足,李俶不愿走到这一步。
  李倓缓和了下神色,故作轻松地道:“殿下放心,臣弟有分寸。”李倓就是太有分寸了,才让肃宗心生猜疑。
  李俶扬了扬手,似乎是想将李倓的话给忘掉:“为兄什么都未听见。”
  李倓笑着颔首,算是对李俶表示感谢。
  李倓领兵出征之事暂时按下,李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李倓道:“对了三弟,刚有守军通报父皇,有一位姓杨的雅士想要见你,父皇已召他入宫。”
  肃宗现在对李倓怀着戒心,所有要求见李倓的外来之人肃宗都命人先通报予他,见过之后确信无他才会让李倓再见。李俶对此有些不满,然肃宗是天子,李倓让李俶不要拂逆肃宗,李俶也只得按捺。刚在肃宗殿内,李俶听李辅国来报,这才连忙赶来,将近日之事先告知了李倓,却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姓杨的雅士?”李倓努力回想了一下,片刻后,李倓想了起来:“应该是长歌门的人。”
  “就是几年前被安禄山诬陷,太上皇欲铲除却被你进言劝阻太上皇,所救的杨家?”李俶问道。
  “正是。”李倓眼里浮现一抹欣羡之色,“‘南叶北柳,西唐东杨’,长歌门为大唐培育诸多能人,是我大唐之幸。”
  李俶不似李倓曾经游历江湖,亦不清楚长歌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如今听李倓谈及,亦十分欣赏。
  “他们寻你莫非是要报恩?”
  “应是要为李唐出力。”李倓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
  ☆、长歌使者
  李倓猜的没错,长歌门门主杨逸飞派使者带来诸多物资,支援李唐抵御安禄山与史思明的叛军。
  李倓奉肃宗之命前来灵武行宫,一入殿就见张皇后毫不避嫌地坐在肃宗身侧,李辅国躬身立在另一旁,坐在御座上的肃宗脸色稍沉。
  李倓行至离肃宗御座还有几步之外,刚要向肃宗行君臣之礼,肃宗挥手免了李倓的礼数。
  肃宗指着立在殿下的长歌门使者,对李倓道:“未想建宁王在江湖上也结交了诸多豪杰义士,这位杨先生亲自送来诸多军需物资,朕不仅要谢长歌门,更要谢吾儿。”言罢,肃宗从御座起身,双手抱拳,当真要拜谢李倓。
  李倓扫了一眼正在得意的李辅国,上前一步,托扶住肃宗,躬身道,“父皇过誉,国难当头,人人当为父皇分忧。”肃宗有意试探李倓,李倓收敛锋芒,向肃宗俯首。
  肃宗哪里是真心要谢李倓。在传召李倓之前,张皇后指点肃宗故意对李倓做出恭谦之姿,提醒李倓注意身份。李倓看出肃宗用心,锐气尽收,不与肃宗正面相抗。
  见李倓领会自己心意,肃宗沉郁的面容才稍稍和缓一些。李倓扶着肃宗坐回御座之上,往后退了几步,做足了臣子的模样。
  “杨先生此番前来除了支援我军之外,还有何事么?”肃宗故意在长歌门使者面前给李倓一个下马威,目的就是让这位长歌门使者回去后禀告长歌门主,纵然长歌门与李倓交好,切莫忘了肃宗才是这天下之主。
  刚才那一幕,长歌门使者看得清楚,肃宗的心思,他也全然领悟。在肃宗话音落下时,长歌门使者向肃宗恭敬地做了个长揖,恭顺地道:“门主托草民前来,一来是为恭贺新皇登基;二来是为援助唐军;三来向建宁王道谢当年救命之恩。”
  “当年安禄山污蔑杨氏以墨乱政,幸得建宁王多次上书力保杨氏,杨氏才躲过这灭顶之灾。本宫记得,这事应该已发生有几年了,为何长歌门今日才会来向建宁王道谢?”张皇后抚了下耳坠,柔声道。
  长歌使者道:“门主本欲早早向建宁王称谢,然而那时安禄山还在帝都,门主忌惮安禄山只得推迟,又何曾想会发生巨变。几日前门主听闻陛下登基,派草民前来向陛下道贺,为大唐贡献薄力,同时向建宁王道谢。”
  长歌门使者言辞恳切,回答的又滴水不漏,张皇后本欲借机挑拨,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只得以袖掩唇,轻笑一声作罢。
  肃宗心思简单,使者的回话听在耳中句句舒坦。肃宗松了松眉头,微微笑着道:“朕有此子民,幸甚!幸甚!”
  “吾皇万岁!”李辅国立刻跪地高呼,马屁拍得肃宗更加欢喜。
  李倓与长歌门使者亦拱手向肃宗做礼。
  肃宗心头的阴郁终于被长歌门使者扫掉,肃宗嘱咐李倓好生招待长歌门使者,让李倓先行退下。
  退出灵武行宫,李倓引长歌门使者往自己的驻营走,两人一路未有交谈。等走至李倓营帐,那杨姓的长歌门使者才开口道:“建宁王处境不佳,殿下与陛下这份父子之情怕是难以修复了。”
  “杨先生目光锐利。”李倓拿起案几上热好的茶水,亲手给杨姓使者斟了一杯茶。
  杨姓使者略微颔首向李倓道谢,捧着茶杯,未饮一口:“殿下可曾想过领兵出灵武,远离这是非之地?”
  “见笑了,”李倓自嘲地笑了笑,“在先生来之前,陛下刚拒绝让我领兵前往朔方。”
  听得此言,杨姓使者微微蹙眉,他未料到建宁王的处境远比刚在灵武行宫内见到的更为危险。
  “殿下,长歌门能为殿下做什么,殿下尽管吩咐。”杨姓使者放下手中茶盏,目光灼灼,双手抱拳,向李倓行了个江湖人的礼仪。
  李倓亦抱拳回礼,脸上却是一片肃杀,他道:“多谢门主,只是这件事长歌门最好不要插手。”
  “可是……”使者还要再劝,却被李倓打断了。李倓左手在眼前紧捏成拳,哂笑道:“本王还不至于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殿下,恕杨某多嘴,殿下本有一颗赤子之心,万不要因为某些奸佞小人而改变。”杨姓使者看着面前沉着又冷酷的李倓,担忧地道。